“咦?江晚霞,你……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简息的声音让闹腾的宿舍,顿时安静下来。
“哦,是这样的,我们虽然上一天班,休息一天,但是呢,必须每天都到叔叔这儿签台班,只有这样,月底才有足月的工资呀!”江晚霞一边说一边继续签着。
“没想到,你们电梯公司还挺正规的呀?”简息一脸惊讶的表情。
“那当然!咋们公司在这行业算是龙头企业了!”机长浩自豪的说道,又转头向简溪郑重其事的说:“简溪,你自己的行李,要收拾好!大家在一起要互相尊重,不要影响到别人休息!”
“好的。谢谢机长!”简息道完谢,拉着江晚霞的胳膊说:“江晚霞,你再帮帮我,把行李收拾好!天都已经黑了,一会儿该影响别人休息了……”
江晚霞正想开口答应,一旁的晓姨提前一步跨进女宿舍,回头喊道:“江晚霞,凤姨问你什么时候洗澡呢?要洗赶紧一块儿去洗!”江晚霞只好收拾好衣物,随两位姨一起下楼去厕所洗澡。
“说你聪明吧,还真是个傻丫头!帮忙搬了一下午,居然连声‘谢谢’都没有!你还想答应帮她搬东西,忘了刚才宿舍叱大姐说什么了吗?你还想惹多少事啊……”两个姨在厕所里给江晚霞好一顿训:“你一会儿回去,还要给她帮忙吗?出门在外,首先的是要把自己照顾好!……”
江晚霞和两位姨回到宿舍,见简溪的床铺还没有铺好,大家都各忙各的,忍不住看向了两位姨,户一凤和户一晓正瞪着眼瞅着她,意思是让她别多管闲事。江晚霞和两位姨一起晾完衣服,乖乖的休息了,一夜无话。
六点上班,平时户一晓五点半就起了,梳洗完毕,去工地围墙外面的早餐店买一份早餐,回来到电梯上班刚好。
江晚霞把手机时间调了提前五分钟,一般五点五十起,五分钟梳洗完毕,剩下五分钟,拿着装着钥匙手机牛奶的安全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宿舍对面的电梯口。不得不说,江晚霞的时间掐得很准,每回电梯口一堆工人嚷嚷迟到的时候,江晚霞总是义正言辞地说:“看清楚,现在才五点五十八分,开锁……”
或许是昨天太累了,大清早手机响了,江晚霞忽地爬起来,眼都没睁:“喂……”“江晚霞,快起来!”户一晓在电话那头急得大喊,“电梯都跑到8层去了,得爬楼梯上去,赶紧把电梯开下来!”江晚霞猛地起床,匆匆洗簌完毕,冲向电梯,到了电梯口,才看清锁已经坏了,准备戴着安全帽进楼,才发现忘了拿牛奶。
户一晓这会儿刚吃完早餐,两人便一起进到漆黑的楼道里爬楼梯,没有手电,只好打开手机来照亮,一步一步地爬着昏暗的楼梯,楼梯并不像往常大家看到的那般完整光滑,而是凹凸不平,由于还没有装修好,所以台阶比平常的台阶要陡很多,楼梯旁没有扶手,只能靠着墙壁那侧往上走,有两层旁侧简易地拦了一根钢筋,勉强可以当扶手用。
这个时候的楼梯间很静,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楚,让人莫名地感到紧张,楼道里时不时地灌进一阵凉风,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江晚霞和户一晓只好不停地说话,好不容易爬到8层,两人早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还未走到电梯防护门,就飘来一阵呼喊声:“电梯……”“电梯……”“电梯……”“快下来!”“电梯下来!”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晚霞和户一晓往楼下一看,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电梯安全棚外黑压压的挤了一堆工人,手里拿着工具,大家都急着要上班。江晚霞和户一晓顾不上说话。赶紧把电梯开到一层,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江晚霞也不知道来来回回开了多少趟,终于电梯外一个人没有了,正想找个空档跑回宿舍拿盒牛奶,却发现又来了一拨工人,刚走出电梯安全棚的江晚霞只好又退了回去,继续坐在驾驶室里,心想:这下要饿肚肚了!平时早上就一盒牛奶,可突然没有了,就觉得饿……不行,哪能让自己一上午饿肚肚,坚持到一个小时以后,应该可以回去拿,这样即使有人告状也说得过去。
正琢磨着呢,简溪来了,老远就大叫:“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开。”
工人都急了:“等什么等?没看见我们都急着干活,耽误工钱了你给赔?”
“别说了,没看见她带着项目部的帽子吗?”
“那又怎样?”
“怕什么?带班要说咋们,就说戴白帽的耽误了……”
工地上的安全帽很有讲究的,论标识每个公司的都不太一样,但是颜色代表的意思大致相同。
一般情况下:
戴白色安全帽的是领导:总包项目部,各分包项目部的管理人员;偶尔有甲方或监理来检查一般都是戴白色安全帽。
红色安全帽:各分包施工队的队长,小带班。还有塔吊司机,施工升降机司机。(江晚霞所在的电梯公司是由甲方直接聘请签订的合同,下工地前,公司统一发的红色安全帽。)
黄色安全帽:普通工人,也就是大家所说的农民工。
所以一看见戴白色安全帽的,大家都觉得是领导来了。
简息此刻戴着白色安全帽大摇大摆地走到电梯里来了,笑眯眯地说道:“江晚霞,知道你早上匆匆忙忙地跑来上班,肯定来不及吃早餐。”说着打开手里的饭盒盖子,“哇……”一阵香味扑面而来。
“简息,谢谢你!还特地送过来,太感动了!这下有口福了!”江晚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有种做梦还没睡醒的感觉。
“是啊!”简息也暗暗叹息,“一般人可没有你这口福!”
“真是辛苦你了,简息,这么早起来给我做早餐……”江晚霞脸笑得像朵花一样,又道:“简息,你是做了两个人的吗?这么多,咋俩一起吃吧!”
“我可不敢!哪有你那口福……”简息幽幽地说道。
“怎么?这……难道不是你做的吗?”江晚霞听简息的话云里雾里的。
“是我做啊!这就是我做的!”简息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斩钉截铁地说道:“江晚霞,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给你做的!快尝尝,好吃不好吃?”
“好!对了,你吃早餐了吗?”江晚霞觉得简息做得很辛苦,而且这么满满一饭盒,以自己的食量根本吃不了,就想简息一块吃。
“我没吃!做好就直接端到你这儿了,怕凉了不好吃!”简息说着,一脸陶醉的表情,“你知道吗?在路上我差点就忍不住吃了,实在是太香了!都没有人这么早起来给我特意做早餐!”
“你不需要啊,项目部的饭点都是定时的。再说了,你天天在后厨工作,吃饭时间充裕的很!”江晚霞总觉得简息的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就算是这样,那也没有人给我做鸡蛋羹,而且……”简息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忙说:“你赶紧吃吧!我去上班了!”说完飞也似地跑了。
“吐舌头”,江晚霞皱着眉头,心想这不是做错事的时候才有的表现吗?以前上学时,有同学挨老师批评了就会“吐舌头”……
“喂!小姑娘,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你们上几层啊?”
“没事?你先吃,等你吃完了再上楼!”
“那多不合适呀,耽误了干活怎么办?”
“哎呀!你赶紧吃吧!都7点了还没吃,一会儿电梯上上下下该落灰了,就没法吃了!”
“那……可是……”江晚霞此刻也好想拿着勺子吃个痛快,但是她知道工地挣工资不容易,不能那么自私。
“没事!都说了没事!我们天天干苦力也累着呢,刚好歇会儿……”
“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晚霞头一回觉得上班这些日子以来,工人们是那么可爱!平时工人们上电梯都大嗓门吵吵嚷嚷着,难得有耐心温柔的时候,忽然眼眶就湿润了。
或许大家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家人,只不过在不同的岗位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已。或许,自己现在的窘境,这些工人们曾经都有过;或许,自己这个形态,使这些工人叔叔们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儿女……
从小到大,除了妈妈,还真没有人起早给江晚霞做过早餐,可是妈妈却再也做不了了……江晚霞看着面前这一饭盒鸡蛋羹,眼眶有些湿润,没想到,送给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鸡蛋羹,居然是在电梯里吃的,吃着香甜爽口的鸡蛋羹,不仅甜到了嘴里,还甜到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