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组,传说中职员的坟墓,公司的垃圾场,凡是被公司弃之不用的人都会安排在那里,这些传言全书萱在进公司时就听过,还曾扬言自己绝对不会被下放到后勤组,除非她疯了,结果,她真的“疯了”。
乘着一路发出怪声的如同恐怖片里常出现的场景的电梯从大厅直接下到地下一层,走出电梯,眼前是一条狭窄而阴暗的过道,墙壁上的照明设备因为年久失修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不时地发出交流电的碰撞声,全书萱站在过道的入口,觉得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阴暗、可怖得仿佛人间地狱,她的背脊不自觉地窜上一股寒气,裹紧衣领,全书萱抱着手臂撞着胆子往前走,在过道的尽头,她发现了一张有一边已经脱落的门牌号,她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上面写着“后勤组”三个已经被尘封的大字,没错,就是这儿了。全书萱站直身子,轻咳两声,开始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全书萱迟疑着打开了面前的门,这是一间同过道一样阴暗沉闷的办公室,不大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地摆了几张桌子,全书萱认真扫视了一遍,整间办公室内一共只坐了四个人,一个老到快要退休的爷爷,一个戴着耳机的小伙子,一个虽然穿着制服却格外妖娆的女人,还有一个则是坐在她正对的办公桌前,留着披肩的长发,戴着宽边眼睛,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审判官一样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后勤组的头儿。
“欢迎加入后勤组。”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袁妙彤,是后勤组的组长,其余几个都是后勤组的组员。”说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将全书萱带到老头的面前,“认识一下,这个是权叔,在公司已经干了20年,再过不久就要退休了。”
权叔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全书萱,轻轻点了一下头,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低下头去。全书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权叔看上去毫无生气,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叫莫越泽,也是前几天刚加入的。”说话间袁妙彤已经将全书萱领到了那个戴着耳机的年轻男孩面前,这次男孩连头都没有抬,专注地听着他的音乐。全书萱皱紧眉头,她对莫越泽的第一印象是零分。
袁妙彤仿佛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她拍了拍全书萱的肩膀,将她领到了那个非常妖娆的女人跟前,“最后这个是乔诗韵,她是后勤组的副组长,有什么事情不懂你都可以问她。”
“你好。”乔诗韵站起来,亲切地握住全书萱的手,“欢迎你加入后勤组,我们是一类人,相信会有许多共同话题。”
“一类人?”全书萱有些发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她是第一个对她的到来有反应的人,但乔诗韵这种话中有话的说法让她很不舒服,总之,这个后勤组就像传言中说的,是个毫无生气的职工坟墓。
“好了。”袁妙彤拍拍手,坐回到她的桌子前,望着全书萱宣布道,“同组的人员已经介绍完毕,现在我来和你说一下你的分工,权叔已经年事已高,不能做太粗重的工作,因此他主要负责看管后勤组的办公室。”
全书萱愣着,看管办公室,那不等于每天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也不做?
“莫越泽精通电脑。”袁妙彤接着说,“他负责的是公司的电脑维护。所以剩下来的换厕所的灯、通马桶、收废弃品、发卷纸、文具、发邮件就由乔诗韵和你两人负责。”
“等等……”哪有这样分工的?这太不公平,全书萱迫不及待地张嘴正想抗议,袁妙彤忽然扔来一件衣服,直接打到她的脸上,“这是你的工作制服。”她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以后每天要穿制服上班。”
“制服?”全书萱将衣服从脸上拔下来,发现这是一件浅蓝色的套头装,白衬衣、小背心加九分裤简直就和公司清洁工的衣服如出一辙,“为什么要穿制服?”全书萱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话了,来到这个鼹鼠洞一样的地方她可以忍,被分配大头的工作她也可以忍,但要她每天穿着这样丑陋的制服上班她就绝对绝对不能忍受。
“这是公司的规定,后勤组的人一定要穿制服。”
“为什么?”
“公司的大小杂物全是后勤组负责,你舍得穿你那上千元的衣服去做这么脏乱的工作吗?”乔诗韵插口道,“换句话说,我们就是公司的钟点工,身为钟点工,当然要有制服。”她不以为然地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种自我贬低,已经完全地伤害到了全书萱的心。全书萱紧紧地握着那件衣服,觉得简直就是在紧拽着她的侮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原本是总经理助理啊,那样的高高在上让无数女生艳羡的职位,却因为她的贪婪弄到了这份田地,不,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这一天全书萱经历了她这辈子最大的灾难,通厕所、修灯泡、换卫生纸,一整天她都在做着杂乱而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看着身旁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服装从眼前翩然走过的女生们,再看看自己皱巴巴、脏兮兮的工作服,她心酸地想掉泪,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晚上回到家时全书萱已经筋疲力尽,往沙发上一倒,再也动惮不得。
月神依然坐在座位上摆弄他的遥控器,眼神看似无意地飘到全书萱的脸上,可一旦和全书萱的目光接触,两人又会像触电般地迅速将目光移开。
经历了一天的疲累和折磨,虽然身心俱疲,但早上发生的一幕还是烙印般的落在全书萱的脑海,和一个普通人发生一夜情都会不自在,更何况是和一个神仙,更重要的是,神仙因为她变成了凡人,这一系列的事情联系起来,她只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个千古罪人,一个破坏了人神间平衡的白痴。
怎么办?好尴尬,全书萱涨红了脸,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
月神仔细看着全书萱一脸窘迫的神情,他深思片刻,终于首先打破沉默:“全书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见月神主动破除尴尬,全书萱兴奋地应着,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激动地瞪着月神,“是不是你的法力恢复了?”
月神看着她,有些为难的笑了:“法力还没有恢复。”
“那算哪门子好消息?”全书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又倒回到沙发上去。
“我们有钱了。”
“钱?什么钱?”
“我已经有了50万,现在可以如数还给千姐。”
“什么?”全书萱惊愕地睁大眼睛,“你哪来的钱。”
“下午我在这个别墅举行了一场拍卖会,把你的那些衣服、首饰、包还有鞋都拿出来拍卖,没想到引起疯抢,才一天时间就赚了50万。”
“你说什么?”全书萱简直要抓狂了,她从沙发上一骨碌滚下来,朝自己的衣柜奔去,果然,衣柜里早已空空如也,她所喜爱的衣服、鞋子、包包甚至首饰全都不翼而飞,这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可怕。
“月神!”全书萱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她冲过去一把揪住月神的衣领,“你凭什么这么做?你知道那些东西值多少钱吗?你凭什么把它们卖掉?你把我的衣服,我的鞋我的包还回来。”
“那些东西都是你之前交往的那些人送给你的,有什么关系?而且都已经卖了,钱也已经拿到手了,怎么可能再收回来?”月神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迷惘地盯着全书萱。
“你~”全书萱真恨不得挖个洞将月神就地处决,“你在做这些事情前都不用脑子的吗?这些东西都是我的,至少你应该询问一下我的意见。你到底算哪门子神仙?还说要赐给我幸福?到目前为止你都给了我什么?我不仅被调到了后勤组那个鼹鼠洞,还要被迫流落街头,现在连我最后的财产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从遇见你开始就没有好事情,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全书萱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你不是一无所有。”面对全书萱抓狂的控诉,月神镇定地不慌不忙地开了口,“你还有你自己。”
“你这样说跟说我是个乞丐有什么区别?神仙都这样吗?把人弄得惨兮兮之后再说一堆大道理。这算什么神仙,神仙的慈悲、豁达、善良在哪里?我根本看不到。”
“你还不懂吗?现在你终于不用为了男人而活,可以做回你自己了。没有了这些附属品你才是真正地回到了起点。”
全书萱惊愕地睁着眼,月神的话仿佛一根针直直地插在她心上,痛楚的感觉从胸口处蔓延开来,然而,在那痛楚的中央正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慢慢地从她的心底深处涌出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种子,在这一刻苏醒。全书萱张着嘴,她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月神,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眼眶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你是不是故意的?说什么可以做我自己~”她抽噎着,控诉着,“神仙都只会说大话,现在的我要怎么做我自己?”
月神蹲在她面前用手仔细地帮她擦眼泪:“可以的,你不是说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吗?既然已经跌倒谷底就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你只是回到了正确的起点,随时可以抬腿起步。”他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灿烂地笑着,“其实全书萱是个很棒的女人,非常非常的可爱,而且坚强,不是吗?”
全书萱愣在了那儿,心口充溢着满当当的感动,真的喜欢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抚慰,真的,好温暖。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月神继续说,笑容更灿烂更明媚了,“下午千姐从你这免费拿走了一个限量版的路易?威登拎包,作为交换条件,她允许我们继续租住她别墅以外的房子。”
“真的?”全书萱难以置信地盯着月神,“她真的这样说了?”
“是的,我们可以不用再为找新房子而烦恼了。”
全书萱瞪着月神,他整句话里的某个词语让她听了很不舒服,她板着面孔对着月神,“你刚才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当然是指我和你啊。”月神理所当然的回答。
“什么叫~”她学着月神的腔调,“‘我们当然是指我和你’?你要和我一起住?”
“不然我住哪?我已经没有了法力,不能回天庭,又不算真正的凡人,除了你我不认识任何人,不和你住和谁住?再说,前段时间我们不也是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吗?”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你是神仙,可是现在~”
“现在也是神仙,不管神仙也好,凡人也好,我永远都是你的月神。”月神笑着拍拍全书萱的头,他温柔而纯净的琥珀色眼眸定定地望着全书萱,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他的周身被镀上了一层银边,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他晶莹剔透的肌肤宝石般发散着诱人光华,让他那完美无缺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和生动。
他果然是月神,借助月亮的光辉生存,却比月光更皎洁更明亮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