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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朴实的老百姓

外面的枪声打断了屋内夫妻的谈话,当家的男主人必竟胆子大一些,他站在土炕上,想着推开窗上的小窗户向外面看看情况,不成想,小窗户刚一推开,就看到窗外站着两个人,顿时吓得“呀!”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炕上。

刘金虎知道屋里的人把他们误当成日军了,急忙冲着窗户里小声说:“老哥别怕,我们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前几天中午我们还在这里驻扎过呢。”

听到刘金虎说的是中国话,男主人这才从炕上重新站了起来,他壮着胆子问:“你们是少帅的兵?就是前几天中午在村里自己烧水做饭的那伙兵?”

“是我们。”李陶生声音虚弱地回应。

“老哥,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喝口水,这位长官发烧了。”刘金虎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可以想到正在发烧的李陶生该有多么痛苦。

其实要是往年冬天,人在外面怎么也不会渴着,随便抓把雪放在嘴里就是水,可是今年冬天刚到,连一场雪都没下呢。

“当家的,这……”家里的女人胆子小,有些害怕,用手捅了捅她的男人,那意思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起开!老娘们家的懂什么!”男主人没有理会女人的暗示,反正家里什么都没有了,都叫鬼子抢光了,有什么可怕的。

门开了,刘金虎扶着虚弱的李陶生进了屋。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屋里还能看清人的相貌,刘金虎这才看清这家的男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女人一边给两个人倒水一边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他们。

刘金虎和李陶生端起水碗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老哥,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李陶生觉得人家给了口救命水喝,怎么着也得问一下姓名。

“啥尊姓呀!我一个庄稼人没什么大名,我姓吴,叫吴满!俺们这村子叫吴家营子,有一大半都姓吴,你就叫我吴满就行了。”吴满大大方方地说着,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嗯!看着像咱东北军的装束,你怎么没穿军衣呢?”吴满通过李陶生身上军装确认了他的身份,却对一身百姓装束的刘金虎感到好奇。

“吴大哥,实不相瞒,我是在军队里挑担子的挑夫,前几天我们俩在日本人的刀口下逃出来的,正想着回县城给这位长官瞧病呢。”刘金虎一边说着话,一边大口的喝着水,他感到体内像要被火烧干了似的。

“哎呀妈呀!这天杀的日本鬼子,你看看,后背全是血,人还能救得了吗?”吴满的女人凑过来想看看李陶生的伤口,没想到却看到了血染的军衣和浸透了鲜血的纱布,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你个败家娘们儿!瞎吵吵啥?说点吉利话儿行不!万一这兄弟的眼睛有治呢?”喝斥了自己的女人,吴满安慰李陶生说:“大兄弟,没事儿,不用去县城,咱村里就有郎中。”

吴满的话让李陶生和刘金虎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如果能在村里先处理一下伤口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们先在这呆着,我让我那口子去把郎中请来。”说着,吴满一推自己的女人,“去!去把老李头——李郎中请过来,就说我干活时划伤手了,请他来看看。”

“吴大哥等一下,我刚才听到外面有枪声,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街的好,等天黑了再去吧。”把有些昏迷的李陶生放倒在炕上,刘金虎有些担心。

“没事儿!那是小日本子的散兵,出来划拉东西的。昨天晚上就有两个打村子边上过去了,没进村,估计他们也知道村子没啥抢的了。再说了,老李头家走几步就到了,要是等天黑了,就算是点了灯,那老李头老眼昏花能看清楚吗!”一边让刘金虎放宽心,吴满一边冲着女人瞪起了眼睛,“磨叽啥呢?还不快去!”

吴满的女人没有说什么,用眼睛白了一眼吴满,一掀帘子进了外屋,开门出去了。

“老娘们家的就这样!别理她。”吴满冲着刘金虎憨厚地笑了笑,把烟袋锅子递了过来,“呶!来一口?”

刘金虎笑着摇摇头,他受不了这种烟叶,味道太冲。

“哦!前几天在馒头山上与小日本子干仗的是你们吗?”吴满一边随意问着,一边拿出烟袋锅子,坐在炕沿上,点着火,吸了一口。

“吴大哥,是我们。可惜小鬼子太多了,我们人手少,没顶住。”一提到馒头山阻击战,刘金虎就想起了弟弟银虎,心里一阵发酸,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唉!大兄弟,没啥!少帅不也进了关内嘛。我们都知道,你们在馒头山上跟小日本子干得挺狠,还死了几百个弟兄,尤其是你,还是一个平头百姓,好样的。”国难当头,能杀鬼子的就是好汉,吴满明白莫以成败论英雄的道理。

“吴大哥,你怎么知道山上死了几百个弟兄?”刘金虎觉得奇怪,三营的人员编制以及战损情况这个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

“也没啥!我是猎户,见到拿枪的就感兴趣,前几天你们在村里休息的时候,我数过人数,共有六百多人,从昨天上午开始到现在只有两拔人回来过,一拔是六、七十人,另一拔是十来个人,再有就是你们俩了。”

两个人正聊着的时候,吴满的女人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有一个花白须发的老先生,应该就是吴满所说的李郎中了。

李郎中弄明白事情的经过后,给李陶生验了验伤,面色渐渐凝重了。因为李陶生中的是枪伤,只有西药才最有效,可李郎中是个中医,他能做的就是帮李陶生清理坏死的肉,敷上草药再缠上绷带。

虽然没有医院处理的那么好,但在当前的条件下,能做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至少上了草药以后李陶生的痛苦会减少许多。刘金虎手上和背上的刀伤也让李郎中处理了一下,顿时觉得没那么痛了。

李陶生和刘金虎对李郎中感恩不尽,因为本身正处在逃命之中,身上并无多少钱财,结果两个人摸遍了全身只找出来一块大洋和几张纸币。

“二位壮士不用再找了,老朽虽然愚钝,却也明白民族大义。你们在前方浴血抗敌,为国家流血,老朽能为壮士们出点力已经是略尽本分,怎敢收取报酬?”李郎中深明大义,坚决不肯收钱。

李陶生见李郎中说什么也不肯收,也不好强给人家,只得和刘金虎千恩万谢把他送出了房门。

回到房内,李陶生把刚才掏出的大洋和纸币交到吴满手中,吴满也不肯要。

李陶生有些急了,语重心长地说:“吴大哥,你听我说,这钱你必需得要。你们家被日本兵抢得精光,这往后还得过日子,总要吃饭吧。你就拿着这些钱,改天到县城去买点吃的再买点种子,顺便也多帮带一下李郎中,也算是帮我们照顾一下这个深明大义的老人家。”

听李陶生这样一说,吴满也就不好再推辞了,便把钱收了下来。

吴满留他们在家里过夜,刘金虎和李陶生一合计,反正也没地方去,天也快黑了,就答应了。

看着吴满在抽烟袋锅子,李陶生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一包香烟,便从上衣口袋里摸了出来,伸手递给了吴满,说:“吴大哥,我们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谢你的,这包烟你先收着慢慢抽,等我们缓过来了,一定再次登门道谢。”

吴满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包卷烟,香烟盒上画着精美的图案,仔细一看好像是一个穿着大褂的人站在船上,手里还拄着一把弯刀,烟盒上全是洋文,一个字都不认得。

“这……这啥烟哪?咋全是洋字码呀!”吴满是一个朴实的庄稼汉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卷烟,觉得很新鲜,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烟盒上的绘画。

刘金虎也觉得新鲜,跟着吴满一起看。

“这是‘老刀’牌香烟,是从外国进口的,老哥你尝尝,味道绝对跟烟叶不一样。”李陶生笑了笑,把烟的名字告诉了吴满。

李陶生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给吴满点上,吴满吸了一口,皱了皱眉。

“没我那烟叶子劲大,但挺得劲的。”吴满品了一下滋味,点了点头,觉得还行。

就在三个人聊着的时候,村子街面上突然吵闹起来,听声音好像是吴满的女人在喊叫。

吴满和刘金虎立刻从炕上跳下来冲出房门。

李陶生刚刚换完药,行动不便,便爬到窗前,透过破损的窗纸缝向外观望。

夕阳下的黄昏,一道金光铺洒在吴家营子的街面上,给这些朴实村民的土房镀上了一层灿灿的金色,可是,这样一个美丽的黄昏,却被极不协调的行为给破坏了。

刚才给李陶生他们治伤的李郎中此时正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吴满的女人正和一个人撕打在一起,不停地叫着自己男人的名字!

那是个日本兵!这个畜牲嘴里叫着“花姑娘!”,手上不断撕扯吴满女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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