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奴家有事想问。”
苏安然扣了扣门，屋中灯光摇曳，傅景行应该是还未就寝。
半晌，无人应答。
苏安然轻轻推开房门，“少爷，那我进来了。”
屋中放置着一个大木桶，傅景行光着的两条胳膊搭在桶沿，他仰着头，半身露出水面。
精壮的肌肉孔武有力，和以前一样，是一副让女人心怀荡漾的身体。
“啊，少爷！您在沐浴！奴家这就退出去。”
苏安然捂着眼睛，这幅场景她不是没看过。
可二人早已不是那种关系，她理应不能再看下去。
“既然进来，又何必再逃。说吧，找我何事。”
傅景行从水中站起来，哗啦水声击中苏安然那颗害羞的心脏。
“没事……少爷您忙，奴家没有重要的事。”
苏安然转过身子，背对着傅景行，小身板微微发着抖，像一只瑟缩的小动物，埋着头抱着双臂，楚楚可怜。
“又不是没看过。苏安然，你知道半夜进男人房间意味着什么吗？”
见自己宠过多年的女人，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边境的艰苦环境，为她柔弱的模样更添一副令人怜惜的憔悴。
“少爷，奴家就是想问问，高大人他真的不娶我了么？”
婚姻大事，说没就没，她来问清楚总归没错吧。清楚了事情，她也好早做打算，另谋生路。
“怎么，还想嫁高时进那狗贼？恐怕只有去阎王殿嫁咯。”
傅景行扯了一条锦帕围在腰间，挡住那条庞然巨蛇。
苏安然闭着眼睛，可是她的脸还红彤彤地烧得厉害，一时间也不好意思转身让傅景行看。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要杀了高时进么？”
傅景行突然靠近她，苏安然的身子抖了抖，不敢回头看他。
“少爷......您......您说什么？”
“你不用装了。你躺在床上没有听到那狗贼哭着求饶么，我杀了你未婚夫，你是不是很失望？”
“少爷......奴家从未如此想过。”
“哦？那你为何会跑到这里，而且还穿成这个样子？”
苏安然只穿了内里的衣裤，傅景行送过来的衣服太昂贵，她穿不起。那套大红喜服她也不可能再穿了，干脆就这样来了。但胳膊小腿，一点肉也没露，有何不可呢。
在这姜胜关中，男男女女都不在意穿着，只要不是光着身子，随便你穿 什么破烂衣服，也没人会说三道四。
毕竟这个地方，还有人冬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傅景行强迫苏安然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少爷......奴家只是想问清楚到底出了何事。奴家真的不曾有任何其它的想法。”
苏安然低着头，双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慌乱。
“哦？”傅头景行挑眉，似笑非笑地问：“是这样吗？那你告诉我，你这副模样来这里做什么？”
“奴家......奴家......”
苏安然结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她真就是想问问而已，再没别的心思了。
少女时期对傅景行的那些肖想，早就随着流掉的胎儿付之一炬了。
“说呀，你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逼近她，两只大掌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
“苏安然，你别忘了，我也是男人。”
傅景行浑身发烫，如沐欲火，他正想伸手去抚摸面前女子的乌发。
苏安然捂着脸，“知道了少爷，奴家退下。”
她猛地打开房门，低着头跑回自己房间。
她不能留下，不能再踏错，不能把希望寄托到一个绝对不会给她希望的人身上。
第二日。
苏安然拿着那只小手炉，回到和沈兰一起住的小破屋里。
“阿兰，你看，这是傅大人给我的小手炉，你拿着，手就不冰了。”
她们俩买不起手炉，冬日里只靠着那一炉子煤渣取暖。傅景行给苏安然的手炉，放一小块炭进去，就能保暖半日。
沈兰握着那只漂亮精致的手炉，热热的触感暖遍她的手心，很多年没摸到过这么舒适的手炉了。心里痒酥酥的。
“安然，我……我都听说了……”
沈兰昨日在家等苏安然的好消息，嫁了高府好啊，以后姐妹俩至少能吃饱穿暖，看病不愁。
可是，今早一大早，一群洗衣服的女子就来告诉沈兰，苏安然的未婚夫被下来查案的左都御史大人削成了肉片还扔去喂狗了，简直是惨绝人寰。
她们还嘲笑沈兰：“你这个病秧子，拖人家苏安然的后腿了。不过苏安然也就是个灾星，霉星。一过去就害人家家破人亡……”
外面的人都只听说高时进因为贪污等罪名被左都御史大人斩于剑下，死状极其凄惨。殊不知，高时进真正的死因。
“阿兰，你听说什么了啊？”
苏安然怎么还一副淡然平静，一点没有失去丈夫的心疼？
“高大人……就是你丈夫，不是被御史大人用尚方宝剑削成肉片喂狗了么？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伤心的。还有，我听说，高家的女眷都被放到我们这边来当贱奴了……”
苏安然当了三年贱奴，重回这里自然不觉得困难。沈兰以为是这个原因，所以苏安然不慌。
“啊！你听谁说的……”
苏安然回想起傅景行的话，“进狗肚子里了。”
沈兰把早上听来的那些话全都给苏安然说了一遍……
“这……阿兰，我还真不知道……那……那我再想想办法，给你凑药费。”
苏安然从未对高时进动过一点点心，死了就死了，自己一点也不心疼。
倒是对沈兰的 药费钱更加上心，这靠山没了，药钱可咋办。
“药费已经有了，安然，你和御史大人是不是认识，今早已经有人送过银两了，你看我都放在枕头下的。药铺的王麻子还说，人参随便我取，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御史大人的吩咐。”
苏安然听完后，便清楚这都是傅景行做的。她是不是该去谢谢傅景行，虽然主仆一场，但一晃三年，傅景行还对自己这般好……
不行，他不好。连她肚子里的骨肉都不要，这是他欠她的。
苏安然看着小屋角落里的那只小花盆，里面，除了傅景行送她的金手镯，还有她孩儿的尸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