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又来到了肃宁王府。
「见过肃宁王。」我低低躬身行礼。
他本在写些什么，看我来了抬头问道：「你又想来讨要些什么？」
我笑了笑，摸着鼻子道：
「上次有只簪子落在了王爷这，不知王爷能不能还我？」
李煜轩拿出那只银簪子，细看了两眼，然后缓缓开口：
「林浅浅小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不需要本王教你吧。」
他勾起嘴角：
「你上次找我借大夫的人情，想好怎么还了吗。」
我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簪子。
李煜轩凤目一挑。
「你就准备拿这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打发我？」
我转头看向墙，墙上挂着大魏山河图，州府县林，无一巨细。
「肃宁王真是文武双全，画风大开大合，豪迈非常，妙笔生花。」
肃宁王将簪子收起。
「本王不吃这一套。」
我笑笑：
「王爷误会了，我是想问你，这画的是何人的江山？」
「是你的吗？」
李煜轩本以为这女人只是想来讨好他，却没想到她居然敢口出狂言。
他打了个响指。
我脖子一凉。
白花花的刀刃架在上面。
来人穿着深蓝劲装，名叫于斗，是李煜轩身边的小厮。
于斗抖了两下刀：
「煜轩哥，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个女人不能留。」
「她知道你想......」
我朝于斗笑了笑，把脖子挪远了些：
「这位小友，不必紧张，我是友非敌。」
我看向李煜轩说：
「若我这只簪子能帮你拿到国公的支持，那不仅能抵债，还能让你欠我好大一个人情吧。」
李煜轩敛起神色，仔细打量起眼前人。
他没想到她居然知道国公的事情。
确实。
眼下国公虽然告老还乡，但手下有一队精兵。
李煜轩要夺位，正需要军力支持。
我坐在一旁，任他看。
丝毫不见心虚。
于斗看李煜轩犹豫，愤愤开口：
「煜轩哥，你不能听这种妖女的蛊惑！」
「国公那是什么人物，前朝的泰斗，怎么能是她这种深闺女子能攀扯上的。」
「要是她真有这种能力，怎么能连自己生母都救不了！」
我笑容一滞。
李煜轩思考片刻后对我说：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便陪你去见一见国公。」
「但你若敢骗我，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我与他共乘一骑，来到了三白山。
三白山戒备森严。
自山脚便有精兵把守，每隔二百脚程便设站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守护什么珍宝。
其实他们只是替国公看家护院。
国公甚少接见外人，但李煜轩是他的棋友，两人素来有交情。
护卫放行。
于斗还是不放心我。
「煜轩哥，你真要带这个女骗子上去，不带我？」
他委屈地指着我，目露不解。
李煜轩没理他，踏上了山路。
我得意地朝他挥了挥手，气得他削了好几根竹子发泄。
沿着台阶往上，有一座会客亭。
会客亭内，一位光膀子老头正在打拳。
他看见来人，热情地挥手：「小轩小友！诶怎么还有个小姑娘！」
我跟着李煜轩，慢几步走在后面。
正准备探头看看国公爷长什么模样，李煜轩手一揽，捂住了我的眼睛。
睫毛在他手心扑朔。
惹人心烦。
片刻后，国公爷披上外衫，我正式与他打招呼。
国公爷胖乎乎的，看着很慈祥，倒并不像在朝堂上厉声对峙的重臣。
他看见我，眼前一亮。
「难得难得啊，这还是李小友第一次带漂亮姑娘来找老头子我。」
国公拍拍李煜轩的肩膀，夸他有长进。
「这位姑娘看着面善啊，一定是和老头子我有缘，一起坐坐吧。」
我们喝了会茶后，李煜轩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便拿出了那只银簪。
看见银簪。
国公的脸色当下就变了，他拿着银簪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颤着声音问我：
「敢问林姑娘这簪子是从何得来？」
6
我尽量让声音沉稳，但仍旧有些嘶哑。
「这是我娘亲的遗物。」
国公闻言身子一震，唉声叹气地放下了簪子。
「这簪子的主人曾在我年幼时赠了我一块饼，对我有恩，我答应过会偿还这个恩情。」
「两位拿着簪子来，想必是有求于我了。」
后续的内容我不便听。
找了个借口下山。
于斗看见我独自回来，着急问道：「你还敢回来，你把煜轩哥怎么样了！」
我晃了晃手里肃宁王的腰牌。
他立刻哑了声，不甘不愿地行了个礼。
「你的煜轩哥让你送我回去。」我逗他。
于斗问我要去哪，知道我要回林府，不解道：
「你还要回林府？林家那伙人害惨了你娘亲，你好不容易找借口跑出来，为何还要回去？」
我笑了笑。
「你不懂。」
当然是回去复仇了。
到林府侧门后，我把腰牌递给于斗，他却不接。
「于斗，我到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他不满地走进林府。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于斗坚持腰牌是王爷给我的，他不能回收。
「赶紧走，小爷饿了！你在林府不会连口吃的也讨不到吧？」
我带他回小院，然后去膳房领了些食材，刚做完饭没吃两口，林婉仪来了。
她目露嫌弃地看着我的小院。
「真是又破又小，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怪不得你娘活不下去。」
「这个叫花子又是谁？」
于斗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有人找茬，当即抽出长刀。
「谁是叫花子？老子有名字！老子叫——」
我及时打断他。
「林婉仪，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我拿出簪子摆到桌上。
林婉仪喜出望外：「真的！快拿来给我看看。」
我按住簪子。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林婉仪笑了笑。
「不就是给你娘收敛尸身下葬吗，呐，就在这。」
婢女将手里的木盒放在桌上。
我松了银簪，捧起我娘亲的骨灰盒。
林婉仪拿走银簪检查了几处细节，然后安心离开。
于斗放下筷子，腮帮子鼓鼓的。
「你这嫡姐真是没礼貌！她们一家不就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远房亲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喂，你怎么不告诉她们你现在是咱们王府的人。」
我摇了摇头。
「若我也以权势压人，那和她有什么差别呢。」
于斗眯着眼看着我，「有点道理，没想到你还挺有志气的。」
我挑眉。
「怎么，不喊我骗子了？」
于斗摸摸脑门，「阿浅姐，之前说你娘亲，是我不对，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在林府真的过得这么惨。」
我劝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后几天我在林府的日子过得好了不少，主要是林婉仪开始忙银簪的事情，也没空找我的茬。
于斗三天两头地往我这儿跑，给我通风报信。
「阿浅姐，你说的没错，那林婉仪果真拿着簪子去了三白山，还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他喝了口梅子汤，畅快地打了个嗝儿。
「还有一次偶遇雷雨，她淋得像个落汤鸡在门口求了半天，根本没人理她。」
我笑了笑。
「你把我的信送给王爷和国公了吗。」
于斗点了点头，不解地问我：「阿浅姐，你为什么要让国公认林婉仪为亲女儿，这样她还不得鼻子翘到天上去。」
还真让于斗说对了。
没几天，林婉仪便来我面前炫耀。
她让人邀请我去她院里，给我展示自己新得的宝贝。
「这箱是煜轩哥哥送的，这两箱是国公爹爹送的，都是些珍宝补品，我都厌了，要不给你一点？」
我配合地惊讶道：「肃宁王爷果真是爱慕你，和上一世一样。但是国公为何要忽然送你这些宝贝？」
林婉仪咯咯咯笑道：
「是了，上辈子这时候你已经被我娘卖给了穷秀才，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了。」
「国公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女儿！」
7
我捂着嘴，不敢置信。
「可你不是大夫人所出吗？大夫人还是皇后的亲戚呢......」
林婉仪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不过是区区皇后的远房亲戚，较之国公的女儿简直不足一提。」
「到时候说乳娘抱错了不就行了。」
一旁伺候的婢女听完话后，立马将内容传给了大夫人。
听说当天晚上林婉仪给大夫人请安时，直接被赶了出来。
大夫人还被气晕，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婢女们说大夫人常常捂着心口喊疼，哭诉自己居然养了个白眼狼女儿。
林家家主知道了这件事后，更是愤怒异常。
我敲了敲书房的门。
「爹爹，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汤。」
林祥差人打开房门，看见我长舒一口气。
「浅浅啊，还是你懂事。」
我叹了口气：「爹爹别怪姐姐，她也不是故意要认别的爹爹的。外面那些关于林家的传闻也不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林祥扭眉。
「外面都在传，姐姐不是爹爹和大夫人所出，而是大夫人和......」我欲言又止，面露不忍，「爹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伤身。」
「你说！」
我委屈道：「传闻说姐姐是大夫人和国公所出，现在姐姐都已经认国公做亲爹了，林家家主还强撑面子，简直没骨气，不是个男人......」
「他们还说林家家主是不是不行......」
林祥怒上心头，将桌面上的书简都推到了地上。
然后冲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我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爹爹冲进去砸了大夫人最爱的莲花缸，又踹开主厅的门，一巴掌呼上了大夫人的脸。
爹爹骂大夫人没教好女儿。
大夫人惊讶非常，回过神来反骂林祥无能，连女儿都要跟别人跑。
两人骂着骂着居然扭打了起来。
于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阿浅姐，这出狗咬狗的戏真精彩呀！」
「这林家家主一直被妻子压一头，没想到今天居然敢直接动手，还算是有血性。」
林祥哪能有什么血性，不过是最近补药吃多了，特别容易上火。
「替我多谢王爷送的补品。」
于斗摇了摇头，「王爷说过了，不用谢。都算借的，以后要你还。」
我哦了一声，继续和于斗趴墙头看戏。
很快，林婉仪回来了。
她看见父母这幅样子，面露嫌恶，丝毫没有当初扮演贴心乖女儿的样子。
林婉仪懒得调和父母的矛盾，只急于和两人划清界限。
她拿起手边的白瓷瓶，用力砸了下去。
扭打中的两人看向她。
「爹娘，从今天起我林婉仪便是国公家的小姐了，要怪就怪你们没本事。」
她说完后便差人把东西都搬去三白山。
任由爹娘再如何哭喊，她都没再回头。
于斗啧啧称奇。
「这女人真是可怕，为了自己得道，家人说换就换。」
「等她发现一切只是骗局时，表情一定很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