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清悠。
苏清悠发出冷笑，“做就做，阿北还能骗我不成！”
蒋固北彻底慌了神。
“小悠，你别听他瞎说！”
苏清悠却一脸笃定，像是铁了心要我服软，柔声安慰着蒋固北，坚持要去医院。
蒋固北一脸不安，在知道片子报告要几天后才能拿到时，又得意了起来。
“小悠，我好难受，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被宋哥怀疑。”
苏清悠心疼不已，看向我的眼神冰冷。
我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表现出受伤，反而格外平静的，先行一步出了医院。
再等结果的日子里，我无比配合的把为了我们婚礼准备的所有东西都给她。
或许是我太过冷漠，苏清悠对我的态度竟然好上不少。
可我早已对她彻底失望，不管她说什么，我都爱答不理的。
碰过几回钉子后，苏清悠单方面跟我赌气，没少甩脸色暗示我哄她。
我只觉得荒谬。
非要留我下来看她和别的男人结婚，是会让她有什么优越感吗？
莫名其妙给我安上一个误诊的帽子，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清的责怪。
就连我想清清静静的死，都办不到。
7
很快，就到了苏清悠和蒋固北的婚礼。
我父母去世后，跟亲戚就没了来往，发给同事的请帖也被我一一收回。
来的都是苏清悠的亲戚。
场地的布置是我梦想中的样子，可惜都为别人做了嫁衣。
“宋哥，谢谢你这么大度，把这场婚礼安排的那么好。”
宋怀时挑衅的看着我。
我淡然的笑了笑，“不谢，就当是新婚礼物了。”
苏清悠神色一变，咬着牙看我。
我悠然的走到角落坐下，外套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今天早上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浑身虚软，胃里的疼痛比之前还要剧烈，实在没有力气在他们身上耗费心神。
苏清悠似乎没有预想的开心，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一直往我身上瞟。
“宋怀时，我真的要跟阿北走红毯了。”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你就一点不吃醋？”
她忍不住了。
我只觉得好笑，压着难受，勉强勾了勾嘴角。
苏清悠见我冷漠的样子，跺了跺脚，“好，宋怀时，你别后悔！”
她跑过去挽住蒋固北的手。
很快就到了开场时间，昏暗的灯光也挡不住众人好奇的目光。
毕竟发请帖的是我，结婚的却变成了别人。
在众多打探的目光下，我神色坦然，平静的看着苏清悠挽着蒋固北的手走向主台。
奇怪的是，我的内心全无波澜。
蒋固北在台上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胃部像灼烧一样难受，耳边一阵轰鸣。
我实在是坐不住了，缓慢的扶着桌沿起身，想先一步离开。
“宋哥。”
蒋固北拿着话筒叫住了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胃里翻涌的越来越厉害，血腥味弥漫在口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我知道过去的几年你对小悠照顾有加，在我和小悠的婚礼上，你能给我们送上祝福吗？”
他盯着我，眼里满是奚落。
周围的人都投来看热闹的眼光，反倒是苏清悠有些着急，想要阻止他。
灯光适时打在我身上。
蒋固北已经带着苏清悠走到我面前，把话筒放在我面前。
“怀时—”
苏清悠想要拿过话筒。
一阵扭曲的痛楚猛然袭过头颅，我接过话筒，艰难的笑了笑，
“我确实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们。”
苏清悠瞪大了眼睛，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痛楚。
我从口袋拿出蒋固北的报告单，拍到苏清悠身上。
“一切正常”四个大字赫然撞进苏清悠眼底，她不可置信的扭头。
我吐出一口气，彻骨的痛重锤我的胃部，我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在苏清悠的婚纱上，向后倒去。
“祝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8
醒来的时候苏清悠在病床旁边哭。
她握着我的手，早上精心化的妆也糊成一团。
“怀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陈玲站在旁边，嘴巴抿的紧紧的。
看来她已经把我的病情告诉苏清悠了。
“你病的那么重怎么不告诉我啊？”
苏清悠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我把手抽了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告诉过你，你相信了吗？”
我格外的平静，
甚至笑了笑。
苏清悠愣住了，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失魂落魄的站在我的病床旁边，蒋固北的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小悠，让宋哥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
他搂住苏清悠的腰，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带走。
可是苏清悠红肿着眼睛，一反常态的推开他的手，直愣愣的站在病床旁边。
他眼里恶毒更盛。
“宋哥，你现在生病了。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可是就算你讨厌我，你也不能故意伪造我的病历单啊。”
他一脸不满。
我愣了一下，看向苏清悠，她眼底隐隐有着赞同。
我被气笑了。
难怪在她拿到报告单后，还能心平气和的跟蒋固北站在一起呢。
原来是被这套说辞哄住了。
“怀时，你伪造阿北的病历单是你不对，但是我现在不会怪你的。”
我被这一切荒谬到发笑，闭着眼睛懒得看她。
苏清悠甚少在我这里吃瘪，难得的没有甩脸色，竟然还抓住我的手。
“我前面也是太生气你误诊了阿北，怀时，你现在生病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有了些服软的意味。
身体上的不适愈发明显，止痛药也很难压制，我忍耐着胃部的疼痛，腾升起一股烦躁。
“我们已经分手了，苏小姐，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欺骗你，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我冷漠的抽回手，眼神带上厌恶。
苏清悠露出受伤的眼神。
我隐隐有些报复的快感，这样的眼神从蒋固北来了后，我在苏清悠身上看到过千百次。
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怀时—”
她还想说些什么，我直接下了逐客令。
接二连三的冷漠终于把她激怒，苏清悠眼里露出羞恼，“宋怀时你够了，到底要给我甩脸色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改了阿北的病历，这样就能改变你误诊他的事实吗！”
我闭上眼睛一句都不答，咬紧牙关忍耐胃部的绞痛。
“苏清悠，你敢不敢，让他当场，做个报告。”
蒋固北神色一紧。
陈玲在一旁点头，“我亲自操作，很快就能出结果。”
蒋固北神色越发紧张，捂着肚子哎呦叫，“小悠，我肚子好痛，我们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苏清悠却没像从前那样立马安慰他。
蒋固北彻底慌了神，拉住苏清悠，弯下腰，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小悠，我好难受，我们先走好不好？“
苏清悠眼眸闪了闪，轻声安慰，“阿北，检查一下很快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治疗。”
蒋固北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
苏清悠铁了心要他做检查，亲自在照射科门口等着。
结果很快就到她手上。
果不其然，蒋固北根本就没有患癌。
苏清悠颤抖着手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眼眶发红，“怀时，我，我不知道他是骗我的。”
她一边朝我走来一边往下掉眼泪。
“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怀时，你原谅我好不好？”
蒋固北早就已经不知所踪，苏清悠哭着半跪在我床边，眼里隐隐带着祈求。
报复的快感腾升，我朝她恶劣的勾起嘴角，“可惜啊，我要死了。”
“苏清悠，你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9
苏清悠在我病房里待到深夜，直到我让保安强硬的把她请出去。
苏清悠还是契而不舍的每天都来看我，只不过我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我没想到的是，苏清悠居然把自己闹进了警察局。
她在回家的时候碰到了正拖着行李想要跑的蒋固北。
两人大打出手，双双被警察带走。
不少围观群众拍了视频放到网上，视频里，苏清悠声泪俱下的质问他为什么要伪造病历单骗人，整个人几近崩溃。
蒋固北一改之前脆弱的模样，拖着行李就要跑，被苏清悠拦住。
两个人在不停拉扯的时候，蒋固北的行李箱滚下了台阶，散落一地。
里面都是苏清悠的金银首饰。
这彻底激怒了苏清悠，她爆发一声尖叫，伸手打了蒋固北一巴掌，犹嫌不够，长长的指甲划到他的脸上。
“蒋固北你没良心！要不是你骗我是怀时误诊，我又怎么会误会他！”
“真正得癌的人是他，他一直不肯原谅我，这都怪你！”
苏清悠歇斯底里的大吼，和他扭打在一起。
围观群众报了警，把他们两个人都带去了警察局。
网友从苏清悠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出部分真相，纷纷替我打抱不平。
“活该！误会男朋友和小白脸亲亲我我，现在知道错了？”
“求复合失败恼羞成怒了？小白脸不仅不爱你还想偷你钱呢！”
“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真是倒霉到家了！”
我躺在病床上刷着这些评论，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我已经不关心苏清悠会有什么下场了。
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想好好过一过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10
苏清悠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机场了。
陈玲本来坚持要我住院治疗，最终还是被我说服。
我们都很清楚，我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不如趁现在还能走，还有力气，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陈玲眼眶一直红红的，还是没忍住劝我，“不回去看看我爸妈吗？他们很想你。”
我父母去世后，丧事也是陈玲爸妈帮着操办的。
他们没少照顾我。
我摇了摇头，难掩愧疚。
我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二老担心。
“你就帮我跟他们说，我去国外定居了，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我拿出一张卡。
“这是我这些年的大半积蓄，也是我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一点事了。”
陈玲哭着摇头，推回我的卡，被我强硬的装进她的口袋。
苏清悠住的那套房子是我买的，我已经找了中介挂到市场上，以低于市场价快速出手。
应该很快就能卖出去。
就在我将行李托运要上飞机的时候，我听见苏清悠撕心裂肺的叫声，“怀时！”
她跌跌撞撞的朝我跑来。
“你要去哪？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好久！”
“蒋固北那个混蛋已经被拘留了，怀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们和好吧，你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哭哭啼啼的拉着我的手。
厌烦感又涌了上来，我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苏清悠，到此为止吧，我们已经分手了，再纠缠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我冷漠的看着她。
苏清悠比之前憔悴不少，头发也凌乱的贴在脸上，跌坐在地上看着我不停掉眼泪。
陈玲想要去扶她，让我先走，苏清悠却突然暴起，指着陈玲鼻子骂，“是不是你勾引的怀时，他最爱我了，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我认得出你，我当时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就是你！”
她已经失去理智，扑上去要打陈玲，被我推开。
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好不容易稳定的病情又反复起来，胃里隐隐作痛。
陈玲连忙扶住我，满脸担忧。
我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按压住痛感，盯着苏清悠。
“苏清悠，你还不清楚吗？从你轻易相信蒋固北开始，我们就已经没有可能了。”
“你要是在继续发疯，我就报警。”
她脸色惨白的看着我，嘴唇不停嗡动。
我再懒得看她一眼，和陈玲告别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登了机。
身后传来苏清悠的叫喊声，我一下都没有回头。
11
或许是心情好了，我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稳定下来。
挨了两个月，至少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我接到了房屋中介的电话，房子已经有人买了。
买主上门看房的时候，发现苏清悠还住在里面，中介打电话问我怎么处理。
我沉默了一下，让他报警驱赶。
听陈玲说，苏清悠被强制赶出去后，彻底无家可归。
但没想到我会在回国的时候遇到她。
回国复查的时候，我在路上碰到了苏清悠。
她头发脏乱，脸上还有黑色的污垢，疯疯癫癫的趴在垃圾桶旁边往里翻。
见到有人丢了还剩几口的饮料，她眼睛放光，扑上去倒到自己的嘴里。
旁边的路人见我停下脚步，颇有些幸灾乐祸，“兄弟，你再看那个疯女人？”
他咂咂舌，“你别看她可怜，都是活该的，前两个月的新闻你看了不？这是个大渣女。”
他好心的要跟我八卦，“这女人差点害死了自己癌症的男朋友，还跟小白脸打架进了医院，根本就没公司敢要她，就连她自己住的房子都是男朋友的，现在好了，被赶出来了！”
他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我朝他点了点头。
苏清悠家庭条件本身就差，父母重男轻女严重，遇上我之前，一直把她当血包。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格外心疼她。
和我在一起后，苏清悠就没有工作过，吃喝玩乐都是我来买单。
现在没了我这个提款机，再加上她名誉尽毁，也很难找到工作。
怪不得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
苏清悠突然转头，撞上了我的目光，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怀时，你回来了？”
她满是欣喜的朝我跑过来。
“你看看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怀时，你帮帮我，我要活不下去了。”
我闻到她身上恶臭的垃圾味，默默后退了两步。
苏清悠却没有眼力见的扑上来，“没有公司要我，我赚不到钱，怀时，我会死的，看在之前感情的份上，你要救救我啊。”
她渴望的朝我伸出手。
我看着她黢黑的指甲，久违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我干呕了两下。
苏清悠眼神受伤，呆滞在原地。
我朝她笑了笑，“苏清悠，我们之前，哪来的感情？”
我好心的替她回忆。
“是你要和别人办婚礼的感情，还是要快死了的我给蒋固北当牛做马赎罪的感情？”
苏清悠嘴唇嗡动，还想说话，我却懒得跟她再扯。
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在有限的时间里，我想让自己过的舒心。
多跟她闲扯一秒都是浪费。
我不顾她的哭喊转身离开。
这次回来，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陈玲。
在旅行的这两个月，我和陈玲每天都保持联系，感情极速升温。
陈玲在一个星期前跟我表白。
我迟疑了很久，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病情恶化，没能力再次承担一段感情。
可我现在想通了。
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我想勇敢面对自己，珍惜陈玲对我的这份情谊。
陈玲在我家楼下，看见我，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怀时。”
她的嗓音好像一股清泉，我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在她靠近的时候，我从身后拿出一束花。
陈玲惊喜的看着我，脸颊被玫瑰映红，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表白的事，还是得男生来。”
我笑着看她。
“陈玲，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是剩下的每一分钟，我都会好好爱护你。”
我有些紧张。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陈玲接过我手中的话，哽咽地说不出话，牵住我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