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换药吧，你来，太医院的药不好使了。」
我跪在床侧「花楼里确有强提精神的药，但反噬厉害。」
「足够了。」他似是昏睡，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这期间，圣上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没有再见明颂年，却见到了另一个人，陆清沉。
他又调回了御林军，还一跃成为了将军，掌北衙禁军。
那天，他是来谢恩的，隔着纱帘，我看着那张与陆清羽有三分相似的脸，突然有些难受，他终是回了御林军。
又过了几天，上书立储的折子已经堆了好大一摞，多数看好七殿下和八殿下的。
我念给圣上听，他让我将这些大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纷纷写了贬谪的圣旨。
终于，前方传来战报，秦将军大获全胜，已经拔营。
「好，好。」
圣上那天精神甚好，他传了几个官员入内，立下了诏书，皇八子为太子。
17
立下太子的第二天，圣上的身体开始极速的衰败，虎狼之药也留不住他的生机了。
太子入宫监国，七殿下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靖安四十三年冬月十六夜，抚远将军带人围了皇城，火光照亮了寒冷的夜。
我坐在乾安殿的地上，听着门外的厮杀声，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我说过，我一定会守住乾安殿，绝不会让七殿下在秦奕之前见到圣上。
圣上此时已经起了痰，喉咙里像是装了风箱，呼哧呼哧的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子推门进来。
「娘娘，是七哥。」
许是他还大了我一些，所以他从未唤过母后，我也不在意。
「知道了，去看看你父皇吧。」
太子小步跑到龙床前跪下。
我问候在门边的崔林「六殿下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六殿下带人去北城门了。」
「秦将军回来了？」
崔林摇了摇头「没有，是二公子先带人回来了，正在攻城。」
我点点头，提着剑进了内殿。
太子还跪在那儿，感叹自己处境艰难。
我咬了咬牙，一剑刺破了他的心脏，鲜血涌出，染红了我的前襟。
「殿下，对不住了。」
只有太子亡故，御林军才会动，这样明颂年才能依靠二公子的小队和抚远将军一战。
我冲崔林点了点头，他忙招呼另一个小太监进来将太子的尸体拖了出去。
崔林的声音尖细又凄厉「太子薨了。」
我站在门口，看到一身黑甲的御林军冲了进来，远处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陆清沉站在离我几十步的地方，拉弓搭箭。
我没有躲，锋利刺穿皮肉，我眼前发黑，便失去了意识。
18
等我醒来，事情已经了了。
明颂年带着秦安的小队和御林军形成了里外夹击之势，坚持到了秦奕带大军入城。
「我没死？陆清沉射偏了？」
明颂年穿了一身素白「陆清沉箭术超绝，怎么会射偏。」
「那他为什么？」我勉力撑起身子。
明颂年在我身后垫了个枕头「不是你让我多照应他的吗？」
如果我没受伤，秦将军一定不会让我活，这一箭，伤了我，也救了我。
「圣上他……」
「父皇已经宾天，在秦将军到后不久。」
「圣上终是看重你的，走之前还把抚远将军给你料理了。」我叹了口气。
他也叹了口气「父皇没有变。」
「你还记得答应我两件事吗？」我直视着明颂年的眼睛。
「你说。」
「第一件，许我自由，第二件，开设男女同席，女子亦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他看着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娘从来没有选择，被卖进花楼，被送给高官，被挂牌，直到最后被凌辱致死，人人都骂她下贱，却从没人问她一句，可是自愿。」
「那个时候，我以为，只要站的够高，就没有人可以替我选择，逼迫我做什么。」
「但是皇后娘娘地位也高，出身也好，她也没得选择。」
「那天下又有多少女子别无选择，就当我替她们向圣上求个恩典，让她们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吧。」
明颂年看着我，好像第一天认识我「你变了。」
我点点头「和当年相比，确实变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等我登基之后再走。」
「好。」
19
离开皇宫那天，明颂年没有来送我。
我走了，于他而言，可能也是好的。
我说过，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交易。
八年前，我救了他，所以，六年前，他帮了我。
然后他一直在衡量，衡量我对他的意义，他吊着我又晾着我。
现在，我们交易结束，也该分道扬镳，不然就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当年他是有多狼狈。
先皇知晓一切，所以帮他扫清了一切障碍，也包括我。
所以，我走了，也算应了誓言。
昭昭，为先皇殉葬，阿阳，去追寻新的生活。
我用了十六年，从花楼走到侍郎府，从逸王府走进皇宫，终于看到了广阔湛蓝的天。
是的，我是阿阳。
向阳而生的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