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潜梦师前,我对于这个特殊的岗位曾一度充满了好奇,几乎无法想象在别人的梦境中醒来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但实际上,它就像是一场以大脑为平台的游戏,你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切都与真实世界无异,极强的现实感甚至会让你忘记这是一场梦境。
但是,这个看似真实的世界却不遵从现实的法则。在这里,怨煞亡灵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灵异事件更是防不胜防。
如果不幸在梦中死亡,大脑就会因为自我防御机制而进入“最小意识状态”,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状态。
所以,潜梦师是一个高危职业,一旦在梦中死去,现实中也很难再醒来了。
如今我在程偌依的梦境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如之前参与的无数梦境一样,刚在梦中醒来都会伴随着一种仿佛跑了五公里般的沉重感。
我吃力的抬了抬眼皮,发现周遭一片黑漆糟光,目之所及只有一面原木色的床板悬在头顶。
梦境同步设备能把潜梦师送入梦主的梦境,但却无法保证我们会在什么地方醒来。
如今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了一张简易的双层床上。看样子,这里应该就是塔尔集团那栋诡事频发的宿舍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同寝室的人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我费力的撑起身子,一边揉着额角,一边从床上爬起身。环顾四周,我发现这间寝室里除我以外还睡着三个人。但他们的脑袋几乎都钻到了被子里,看不清长相。
我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下只得走去了门边。
根据塔尔集团的各种传闻,夜间的女生宿舍有一个很独特的宵禁传统,说的是凌晨之后除了负责查寝的巡视外,禁止任何人离开寝室,甚至连去厕所都是违规。
针对这个古怪的规定,警方曾对管理层展开过问询,但结果却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们解释说这并非集团的制度,而是员工们一种自发的自治管理。所有住进这栋寝室楼的员工都会默默遵守,无一例外。
警方对此持保留意见,我则觉得这种古怪的政策背后肯定有不能见光的猫腻。
此时一看周围人都已睡下,我立刻就走到了门边,想要去门外一探究竟。但就在我的手即将转动门把手时,耳朵却是瞬间捕捉到了一阵轻微的吱嘎声。
这声音很像是门轴转动的声响,离我所在的寝室并不远,至多几米的距离。所以闻声后我瞬间打了个激灵,正要推门,不料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忽然在走廊上响了起来……
脚步声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缓缓移动,我贴在门上听的很模糊,但能感觉的出来对方走的极为小心,甚至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观察一下四周。
从他不连贯的脚步声里,我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谨慎与紧张。好奇心起,我立刻转动门把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
走廊上并没有应急灯,唯一的光源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
月光惨白,投射下的光影让整个走廊都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不过,黑暗似乎让我的听力变的更加敏锐。刚一走出寝室,我就听到走廊尽头处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这声音和我在门内听到的一模一样,犹犹豫豫,做贼一般。
我循着声音而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黑暗中渐行渐止。
只是与我料想的不同,这个人并没有像我一样弓着身子潜行。相反,他走的很从容,之所以走走停停,只是在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什么。
他与我一样手中没有任何照明设备,按理说置身这样一片黑暗中,不论是摸黑找东西还是找人,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样想着,我不由紧走了两步跟下了楼梯。但当我转过拐角,惨白的月光照亮走廊尽头的光景时,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却是瞬间炸了起来!
在离我十来米开外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赤脚站在走廊的正中。她双臂僵硬的垂在身侧,垂着头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借着月光的映射,我还是看到她前额的头发全数垂落在了脸上,看不清五官,大片的阴影下愈发显得骇人。
而在我上下打量的时候,这个古怪的女人也已是缓步向前走去。她走的很慢,一步接着一步,而我的心也跟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
黑暗中,我看到她最终停步在了一间寝室的门前,头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耳朵缓缓贴到了门上。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停滞。因为她脑袋转向的方向,恰好正是我所在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片的头发覆盖下,我看不清这女人的表情。但我觉得,这个距离如果是在白天,她一定可以毫无障碍的发现身处走廊上的我。
但是,夜幕似乎提供了最好的保护。
我预想中恐怖的一幕没有发生,女人全身心都投入在了倾听之上,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此时已是凌晨,宿舍内的职工们显然早已睡下,屋子里静悄悄的。所以这个古怪的女人只贴在门上听了片刻,身子就缩了回来,显然毫无所获。
我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就见她重又四肢僵硬的向前踱步,松了口气的同时后背上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赤脚女人继续轻手轻脚的向前走着,每走过几间寝室,她就会停上一停,选中其中的一间侧耳去听。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时间都不会有职工醒着。
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想听到什么呢?
然而在我纠结间,女人也最终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眼看着就要原路折返回来。
宿舍楼的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地方可供我躲藏。但好在水房的门没有锁,见状我便一闪身躲到了里面。
走廊上赤脚女人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从距离判断我感觉她离我越来越近了。
水房并不大,拢共就七八个平方。我无处可躲只能是轻轻掩上房门,缩在门板后面屏住了呼吸,祈祷着女人赶紧走过去。
但是,就在我心如擂鼓之际,走廊上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却偏偏在此时戛然而止。
一瞬的宁静过后,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突然透过门板传了过来。闻声的那一刹那,我如遭雷击一般浑身打了个哆嗦。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根据声音我依旧能清晰的判断出一门之隔外,那个诡异的赤脚女人正紧紧的扒在门板上,仔细聆听着水房内的声音。
我和她如今的距离仅剩下了一扇薄薄的木门,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让我觉得心跳声都是锣鼓齐鸣一般的聒噪。
她很快就会离开的,就像之前那些寝室一样!我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屏气凝神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门外的悉索声终于再度响起,女人撤身准备走向下一扇门的当口,我的身后却是忽然传出了一声极为突兀的“滴答”声。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头去看,就见老旧的水龙头上悬挂着一颗亮莹莹的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夺目。
水滴的声音并不大,但问题是整间宿舍楼仿佛死地一般安静,哪怕只是一滴水落入池中,这声响也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果然,随着水滴声的炸响,走廊上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因为隔着门,我无法确认那个女人现在是什么反应。但我可以肯定,她绝对听到了这微不足道的水声。
片刻的僵持过后,悉悉索索的声响又透过门板传了过来。听着这熟悉的动静,我心中突然就腾起了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然,在我惊恐的注视下,水房的门把手被人缓缓按下,转而门板就向着屋内旋来。一阵刺耳的转轴声犹如夜枭的嘶鸣,突兀的炸响在水房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