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菜是去机场前就做好的，现在已彻底冷却，看上去已经没有刚出锅时那么诱人了。
今天做的菜，是苏莹跟着菜谱新学的几个粤式菜，她已经一个人在家反复练习了不下五次。
她把菜又全部重新热了一遍，才喊赵景宸过来吃晚饭。
赵景宸在餐桌前坐定，只消一眼，他就看出了这是一套新菜式，“莹莹，以后下厨的事还是交给阿姨去做，还有这种粤菜太费手工和时间了，以后你不要做了，我对吃不讲究。你的身体要多休息，不要太辛苦。”
“阿姨做的菜你每次吃的都很少，我猜应该不太和你的口味。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无聊，做做菜还可以打发时间。”苏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饭，声音低低地解释。
“你的身体……上次医生也说了，不能太劳累。”
说完这些，两人便再无话。
极度静谧的空间里，骨瓷材质的碗和汤匙碰撞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许多，清晰到让人感觉刺耳。
长足的沉默后，苏莹抬头略带苦涩地一笑，“景宸，我是不是活得太长了？”
赵景宸心底一惊，眼底瞬间涌起怜惜的温柔，“说什么胡话呢？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当初医生说我只有两年时间，现在五年都快过去了，你是不是烦我了？怎么还不死？”苏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却难掩苦涩。
“莹莹，如果你再这么说，我真的要生气了。”赵景宸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后，声音又归于平静，“当初没人逼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跟你活多久无关。”
“要不……我们解除当年的约定吧，我爸爸也过世了，反正当初也没立字据，本来说好的就两年，现在都快五年了，我已经很赚了。”她的语气轻松带笑，只不过咬筷子的小动作，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彷徨。
沉默片刻后，赵景宸肯定地摇了摇头，“不用解除，虽然没有字据，人活于世，总要有点契约精神。”
苏莹的心底滑过一丝淡淡的失望，其实她更希望听到的是，“我舍不得丢下你。”，而不是这所谓的“契约精神。”
赵景宸放下碗筷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苏莹说：“碗你不用洗，吃完放在洗碗池里，明天早上阿姨来了会洗。”
“是她吗？”苏莹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问。
从机场到现在这三个多小时里，这个久久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猜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刚刚在机场出口处，隔着老远，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人并肩而行，在人群中尤为出挑。
真正让她震惊的，并不是那女孩的姣好容貌与气质，而是赵景宸眼底泛滥的温柔，那种温柔是她从未曾领略过的。
她的直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赵景宸喜欢她。
没办法，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却又无比精准。
她终于幡然醒悟，原来喜欢一个人和同情一个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驱使下，她故作亲昵地挽住了赵景宸的臂弯，以此来宣告自己对这块领地的专属权。
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幼稚可笑，靠同情博取来的东西，能称之为主权吗？
苏莹的这个问题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何必多此一问。
赵景宸身躯一僵，过了几秒才反问：“什么？”
“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苏莹站起来收拾碗筷，“那个住在你心里，谁也替代不了的人。”
赵景宸皱了皱眉，替代不了……也许吧。
经过了这些年，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存储空间真的小的可怜。等装下了某个人以后，才蓦然发现，内存已满，并且永久不支持扩展。
半晌后，苏莹听到一成不变的公式化声音，“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你早点休息吧。”静默几秒，又补充了一句：“天气预报晚上有大雨，睡觉前别忘了关窗。”
等苏莹从餐厅出来，赵景宸已钻进书房，书房门习惯性紧闭，有一缕微光从门缝中透出。
客厅没有开灯，苏莹习惯性地摸黑走到沙发边坐下，她自己都记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迷恋上了门缝中的那一缕微光。
赵景宸工作极度勤勉，在书房办公到凌晨一点是常态，只要他在书房，她就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一缕微光发好一阵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苏莹终于站了起来。穿过客厅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穿过走廊就到了主卧区，赵景宸的房间在左，自己的房间在右。
每次走到这里，苏莹都会习惯性想起那部《向左走向右走》的电影。
那是去年大热的一部电影，她的闺蜜蓝沁，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说服她一起去看。
可她终究还是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