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词夺理?我从头到尾的可都没有添减过一个字。至于芸香你方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老爷与夫人又会怎么想,这些可都不是老奴能控制的。要不,咱们去老爷、夫人跟前说说试试?”
芸香气急地看着乳娘,却又不敢再怼她半个字。她不傻,知道自己的战斗力距离乳娘还差着一大截,随即将目光移到了苏如锦的身上。
“如锦小姐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束下人的吗?”
“这么管束有错吗?我家小姐怎么着,也没把自个儿院中的下人管教的如你这般。”乳娘说着,硬是以半挤的姿态挡在了苏如锦的跟前:“哦,刚刚想起来,夫人好像把你送给我家小姐了。所以麻烦芸香姑娘你,再开口时把‘如锦’这两个字给省掉。做奴婢的,总这么直呼自家小姐的闺名,才叫缺乏管束吧。”
眼瞧着芸香那一张脸变得煞白,乳娘轻哼着一笑,又说了句:“你在夫人院里时是什么样,我管不着,小姐她也管不着,但入了咱们院子,就得守咱们这个院子里的规矩。很不幸,咱们院里的规矩都是我定的。你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大不了现在就回去找夫人,让她再把你讨回去。反正,咱们院小,用的人也少,倒真是不差你这一个。”
“好了乳娘,芸香初到,你别总这么难为她。”苏如锦说着给乳娘使了个眼色。
有句老话说,宁与君子为敌,不与小人争锋。乳娘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对人对事都搁在明面儿上。尤其这些年,为了保护自己,更是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这若是旁的事情,苏如锦倒是不怕,怕就怕,那些人会在背后捅刀子。
这芸香,说实话,的确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怕就怕她的那些小心思,让人防不胜防。乳娘图一时之快,留下的可是无尽的隐患。乳娘呢,自个儿心里也清楚,可就是瞧见芸香时,有些忍不住。
“老奴可不敢为难芸香姑娘,只是这无规矩不成方圆。若只是在咱们苏府,老奴也就由着芸香姑娘了。毕竟年纪轻,经历的事情也少,老奴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小姐是要嫁进王府里头的人,若是这下人不知规矩,不懂安分,惹出来的无名事端倒要教小姐你给背了。”
“乳娘严重了。”苏如锦温温地笑着:“这六皇子并非常人,遇事自有判断。若当真芸香惹了事端,锦儿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分担大部分的罪责。这若是再深究下去……芸香是母亲身旁的人,也是母亲一手调教的,这若只是让锦儿一人背责也就罢了,怕只怕到时候,六皇子要追究的可不只锦儿一人。”
苏如锦的口吻一直是淡淡的,很容易就叫芸香放松了戒备。尤其当她听到自己犯错而叫苏如锦背负罪责时,心里竟不由得有些高兴,仿佛自己已经犯了错,而苏如锦紧跟着就要受罚了一样。可再往下听,她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拿眼角的余光轻轻的瞥了瞥,竟不知这苏如锦方才说的那些话是无心的,还是刻意的。
苏如锦倒像是没有察觉到芸香异样的一般,径自走到她跟前,将右手给伸了出来:“母亲有心,竟寻得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桃木,特意制了这对儿簪子给锦儿。锦儿心想,若是这出阁之日不将这对簪子戴上,反倒有些对不住母亲的一番心意了。哦,对了。锦儿出阁在即,怕是不能亲自去谢母亲了。要不,就请芸香你跑一趟,说这对儿簪子锦儿收下了,日后也定当时时的戴着,以免辜负了母亲。”
芸香低低的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桃木簪递给了苏如锦,“小姐知道夫人的心意就好。”
“母亲的心,锦儿一向都懂的。”苏如锦转身,将手中的桃木簪交给了乳娘:“王府的迎亲使怕是已经到了,还请乳娘帮锦儿速速更换头簪。锦儿出阁,总要带着母亲的心意才是。”
乳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粗制的盒子,问她:“小姐真的要戴这个?”
“自然是真的。母亲好不容易才帮锦儿打制的嫁妆,锦儿若是不用,反倒要叫母亲伤心难过了。”苏如锦说着,背过芸香,冲乳娘挤了挤眼睛。“乳娘可还记得方才芸香说过的话。这桃花赞可是能驱凶辟邪的。”
乳娘双眸一亮,随即明白了苏如锦话中的意思。
“小姐说的是,这大喜的日子,若是身上没有一件自个儿母亲给的东西,反而有些说不过去。虽说夫人是继母,可这继母也是母,心意浅了,但总归也还是个心意。小姐等着,老奴这就掌镜,帮小姐你更换头簪。”
芸香紧随着苏如锦与乳娘一块儿进了苏如锦的闺房。刚刚才迈进一条腿,就下意识的又给收了回来。
苏如锦在苏家不受待见,这个芸香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这苏家不受待见的嫡小姐,闺房竟比她这个二等丫鬟还要不如。且不说这房中的陈设都是旧物,就连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几件,也难怪乳娘会如此看重王府送过来的那些聘礼了。
亏她刚刚还在门口与乳娘置气,若早知苏如锦混的如此差劲,她倒也能可怜可怜她,不与那个老痞子计较。如今倒好,口风没能占住也就罢了,连气势也没能压过对方,倒是平白让自己窝了一腔的火,只顶的胸口处难受。如今再闻到这一屋子的清贫之气,便越发觉得周身冷起来。她抚了抚胸口,寻了个通风相对好些的角落里站着,目光则停在了苏如锦的身上。
这个傻兮兮的嫡小姐,总不会以为那桃花簪当真是夫人赠予她的心意吧?若说心意也成,只不过是夫人存心奚落她的心意罢了。这簪子,还是自个儿去买的,看中的就是它的不值钱。
芸香的眼眸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若苏如锦当真带着这桃花簪出嫁,倒正好成就了这皇城中一桩新的笑话,也好叫世人都瞧瞧,这苏家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是谁?
苏如锦自镜中窥见了芸香嘴角的那一丝狞笑,悄悄给乳娘使了个眼色。
乳娘低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将那一对儿粗陋的桃花簪插在了苏如锦头顶最是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