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是爷爷见不得你好,而是你们之间……都太骄傲,谁也学不会低头,小心被人抢人去。”许是因为乔缨难得来一次,乔老爷子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乔缨沉默着将手中的苹果吃完后,便起身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菜给拎了起来:“我去做饭。”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越老,就越喜欢返璞归真的生活。
这些年,乔老爷子抛弃了城里奢华的生活,一个人跑来了这个僻静的地儿,自己一个人烧水生火煮饭洗衣,闲暇时,侍弄几株花草,每日练字听曲,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种日子,守得心静。
乔缨挽着袖子,用木柴生了火。
不知何时乔老爷子站在了她的身后:“手艺没退步。”
“父亲他们还以为你是老宅里享福了。”将火升起来后,乔缨便拍拍手站了起来。
“那里一堆人,也是吵得心烦,不如在这里,清静些,人老了嘛。”乔老爷子靠着墙壁站,虽然如今已经年过七十,可背依旧站在笔直,一种气势倏然扑面而来。
“爷爷可不老。”乔缨手法极其利落的泡了一杯茶水,“我还指望着爷爷,给我带孩子了。”
乔老爷子可不会吃她这一套,他顺手拿过一旁的烟杆,敲了敲她的头:“你和周慕再这样下去,哪有什么孩子可给我带的?”
爷孙俩正说着话,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乔缨奇怪的。往门外的方向看了去:“现在怎么还会有人来?”
乔老爷子见怪不怪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乔缨解下了腰间的围裙,朝着门口走去。
她将门扣从里面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赫然出现。
她愣了愣,实在是没有想到来人会是他。她站在门口,呆呆的仰头看他。
“乔乔,是谁来了?”乔老爷子也跟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门口清俊的男子,一下子就喜笑颜开的,“周慕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乔乔,你也真是的,你把你丈夫堵在门口不让进像什么话。”
周慕颔首,伸手搂过了她的腰肢,一个用力,便将她带到了屋里去。
感受到横在腰间有些灼热的手,乔缨才回了神:“你怎么来了?”
“来这里出差,顺便看看爷爷。”周慕回道。
乔缨皱眉:“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周慕有些无奈的低头:“你觉得我堂堂一个周家的未来掌权人,会找不到一个人所在的位置吗?”
“如果是这样,阿缨你就太小瞧我了。”
“你这小子来的正好,快来陪我这个糟老头下棋,然后让那丫头做饭给咱们吃。”乔老爷子率先走到了放在角落中的一处棋盘边上。
周慕将外衣脱了,自然而然的就递给了一边的乔缨:“爷爷,还是我和阿缨,先给您做饭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乔缨低着头,推了周慕一把,“你去陪爷爷下棋吧。”
周慕看着她,淡淡的挑眉:“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吗?”
乔缨点头:“可以的,我去把衣服给你放在卧室里,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我再帮你拿。”
“我今晚不走。”周慕靠着墙,眼神冷淡的瞧着她。
乔缨愕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周慕说:“可是,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周慕弯了腰,将头凑近她的耳边:“难道你想让爷爷知道我俩已经离婚的事?还是说,你想要爸妈都知道?”
“乖。”见着乔缨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周慕心情难得好了一次,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去做饭吧。”
吃完饭后,两人又陪着乔老爷子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美名其曰消食。
这地儿虽然偏僻,可是景色却是一等一的好。
青山绿水,小桥人家。
还有自己年少时就欢喜的少年。
似乎这一切都是梦中才该有的景象。
乔缨默不作声的扶着乔老爷子,听着他和周慕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两人从如今的局势聊到古玩,再到书法画作,就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散步完毕回来,已经到了九点多。
老爷子困了,洗漱了之后,便没有管他们,直接就回房间睡了。
乔缨看了看身边的周慕:“我去铺床,你先去洗澡吧。”
虽然是在有些偏僻的江南水乡,可是院子中的用具却无一不精致。
就像是她们房间中的那床,也是那种紫檀木雕花踏步架子床,当然那个朝代也是颇有考究。
因为许久未有人住,乔缨不得不重新换了一套被面。
被面还是那种大红的鸳鸯戏水的图案。
不知为何,乔缨瞧着,总觉得有些羞涩,今儿的这个布置就像是古时候洞房花烛一样。
乔缨将灯罩取了,将里面的红色的蜡烛给吹了,将房间的灯打开。
灯光呈暖黄色调,暖暖的,也带着别样的暧昧。
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太对,反正她瞅哪哪都不正常。
将屋子粗略的收拾了一遍后,周慕便回来了。
因为只有乔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以这里也没有什么吹风机,只有一块块的干的帕子。乔缨看着还在不停滴水的发梢,想了想过去,将一条棉布翻了出来,递到了他的面前:“现在天凉,你擦一下,别感冒了。”
“没有吹风机?”
“没有。”乔缨将棉布塞到了他的怀中,“老爷子喜欢这些玩意,所以这里都没什么电器。”
“你明天就走吧,这里信号也不好,你工作也不方便。”
周慕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拿着棉布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整个人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乔缨眨眼,看了看他得背影,沉默着将自己的在这里穿得衣服翻了出来。
因为老爷子的关系,只要是在和老爷子住在一起,她们日常的衣服,多为仿古的那种汉服,或者是经过改良的,行走之间,衣袂飘飘。
其实在这里还算好的,要是在老宅里,规矩更多。
因为考虑到没有吹风机,乔缨也没有洗头,所以洗澡的时间也不算长。
她里面穿了一种像现在吊带裙的样式睡裙,只是那裙子长至膝盖,料子是用丝绸制的,上面绣着碎花,裙摆微微散开,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大袖衫,云纹在袖子口和裙摆层层荡漾开去。
就是这副打扮,刚好掐出了她的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
光影浅淡,有那么一瞬,恍惚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浅笑嫣然。
周慕将书放下,上了床,躺在了外边。
走近的乔缨身形一滞,很快便又折回去,将灯给关了。
月光打进了屋,不一会儿乔缨才算是适应了这种黑暗。
她走过去,脱掉了鞋子,翻身上床。
不知是不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跨过他身子的时候,突然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她没有站稳,一下子就摔了下去。
他将她抱住,一起摔进了柔软的被子中。
一股淡淡的香气便冲进了鼻尖。
这个香味她识得,是她自己做的皂角的香味。
是她少年时,翻遍了古籍,寻访了许多制香的大师,才研究出来的。
这么多年,她也仅仅只做了这么一块。
可以说是这世间独此一份。
她向来爱惜,都舍不得怎么用。
如今却在周慕的身上闻见,乔缨的身子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便又蹭了上去,将头埋在了他的颈间,她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语气难得有些凶:“你用了我的香皂!”
周慕笑:“用不得?”
“用不得!”乔缨也回答的飞快。
“可是已经用了。”周慕颇为无赖的说道。
乔缨咬牙切齿的看着身下的人。
他眉眼着实清俊,还带了些冷冽,他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月色醉人。
瞧着他,一句词却悄然浮上了心头。
正所谓,宝帐鸳鸯春睡美。
乔缨面色一红,也不追究他擅自用了她的香皂,从他的身上翻身下来,拉过了被子:“不早了,快睡吧。”
“刚才和爷爷说了许多,现下倒是想起了一首词来,我念给你听听好不好?”
周慕平躺着看着床顶,也不听乔缨是否答应,直接就念了出来:“绿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月如眉,浅笑含双靥,低声唱小词。眼看唯恐化,魂荡欲相随。玉趾回娇步,约佳期。”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如潺潺流水,念起小词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乔缨的脸蛋红了红:“我才不是什么女道士。”
“我都念了一首与你听,投桃报李,难道你不该回上一首吗?”
乔缨吸了吸鼻子:“慢绾青丝发,光砑吴綾袜,床上小薰笼,韶州新退红。叵耐无端处,捻得从头污,恼得眼慵开,问人闲事来。”
周慕听了,也不由得笑了:“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的人儿。”
“一个醉生梦死的贵公子?”
“你们这个家族要是放在古时候,那就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你不是贵公子是什么?”乔缨笑盈盈的反问。
“瞧你这话说的拈酸吃醋,但你也别忘了南乔北周,你说这话不过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乔缨一下子就气闷起来。
其实周慕说的不错,她名字中的这个缨字,就是取自诗礼簪缨中的缨,也象征着他们老乔家这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荣辱沉浮。
周慕翻了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