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轮回
我指着一旁的郑钧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用他的命来抵吧。”
郑钧堂懦弱无能,他直接逃离将军府,害了郑家二十一口人的性命。
他未杀人,可所有人均因他而死,那他就该死。
郑钧堂似乎被我的话吓到,声音都变了样。
“谢芸,你莫要胡来,我已飞升成仙,乃是仙人,你怎可?”
怎可杀了他?他竟还没想通,我能杀了他。
我并不看他,只冷漠地看向药尘,“你可做得到?”
我知,他自是做不到的。
郑钧堂头顶紫气高悬,这是有大运势之人。
北方战神之位空悬,必然会有宵小之辈前来冒犯,只有如此大运之人方可暂时压住前来挑衅之人。
而郑钧堂这气运着实不错。
出生在将军府,不用战死沙场,流放也可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机遇飞升。
起初我见他时,他还未曾有这些,看来一次飞升真的让他有了大机遇。
看着他手中银蛇剑,我心里冷笑,难怪不曾马上回来,原来是去剑冢取宝剑了。
剑冢开启毫无征兆,全凭天道感应,若是错过了,怕是很难再有机会。
既有如此机遇,他定是先去取剑,而后归来。
好一个孝子贤孙。
见我面带鄙夷,药尘面色有些为难,“谢姑娘,可还有其他心愿?”
“你这心愿,恕在下难以从命,换一个可好?”
我好笑地看着他,“仙人莫要逗趣,我说一个心愿,你完不成一个心愿,还问我作甚?”
我转身又跪在了棺椁前,静静闭上了眼睛。
药尘还与往常一样,他只在意仙界太平,人界秩序,哪里愿意为一个不相干的老太太浪费郑钧堂这么好的苗子?
见我如此,郑钧堂也急了,“谢芸,你休要无礼,这是我师叔。”
他已明白我要不了他的命,药尘也不会让我要了他的命。
现在急得也不过是怕我得罪了仙人,以后挡了他的仙路。
我睁开眼瞥了一眼地上的休书,“与我何干?”
郑钧堂还欲说什么,药尘已经拦住了他。
“谢姑娘,既然如此,你可愿再见她一面,你与她还有一面之缘。”
我缓缓转头,“当真?”
看到药尘点头,我这才踉跄起身,“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想来她的头七也不愿回来。”
老夫人向来是个不愿麻烦旁人的人,她知道将军府只剩下我一人,肯定生怕吓到我。
就如她给了我避雷丹,生怕我会死一样。
药尘带着我来到奈何桥,敲上浩浩汤汤一群人,我却一眼便认出了她。
老夫人此时精神矍铄,虽穿着和他人一样的白衣,却与众不同。
而她身后跟着二十人,便是那沈家人。
二十人,头七都不打算回来了。
而那桥的另一头竟然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看到他时,老夫人紧张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
可看到桥下的倒影时,她的脸上忽然有些惧意。
我知那是怕心上人见到自己这幅模样的惧怕,和那时候的谢芸生怕郑钧堂见到脸上伤疤一样。
郑老将军四十岁带兵战死沙场,连同两个儿子一同阵亡。
老夫人三十几岁便守寡,一直苦苦支撑着将军府,不断培养着后来的郑大将军。
她曾说过,她这一辈子值了,有顶好的夫君爱她如珠如宝,从不曾纳妾。
有顶好的儿子,对她恭顺孝敬。
只可惜,好人不命长。
我深吸口气,看向一旁的药尘,他已经动了动手指,一团白光瞬间笼罩在老夫人身上。
只一瞬,她便又变成了三十几岁风韵犹存的妇人,而对面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年郎,都朝着她跑了过来。
“你该知道郑家二十一口都是遭天罚横死,本不该遁入轮回,要生生世世受命运磋磨。”
“但无心小师妹欠你一条命,我便让这二十一人均可入轮回,这样可好?”
“甚好。”
我转身直接离开,并不多废话一句。
药尘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不解地问道:“你不去见她最后一面?”
“你不是说我们只有最后一面之缘?”
听了我的话,药尘脚步微微顿住。
我知他向来会卜算天命,他说的是真的,我和老夫人只有最后一面之缘,我不想浪费在这里。
知她安好便可。
我仍旧朝前走去,药尘再次追上,“谢姑娘,等等。”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你帮了我这个忙,无心的情就算是还了,你我尘缘已了,仙人还是回去吧。”
若非迫不得已,我并不想再入仙界,我知他已认出我。
药尘目光始终落在我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最后才叹了口气,“谢姑娘,我想请教一件事,当年无心所为是对是错?”
“自然是错。”
我想都没想便开口了。
“她杀人如麻,毁了仙界百年根基,坏了仙池泉眼,害了一众师兄弟,弑师之辈,自然做什么都是错。”
每一个我说的都铿锵有力,毫不心虚。
无心的确是这么做的,也确实成了仙界的叛徒。
她斩杀了九个师兄弟,就连九师姐都没放过,更莫要说我师父。
我抬眼看向药尘,“无心罪大恶极,仙界人人得尔诛之。”
他呆愣看向我,半晌才说道:“当年之事,并无人怪她,这样她也不肯回去吗?”
“既已如此,为什么还要回去?”
我仍旧面无表情,甚至觉得他说这话有些好笑,只是我笑不出来。
仙界众人恨不得杀无心而后快,现在为何又要她回去?
想到前几日天边震动,我继续朝前走,不再回头看药尘。
“药尘,当年之事,除你之外,人人皆怪无心。”
“无心已死,断然不会再回去。”
我又摸了摸自己有些酸痛的胸口,没错,无心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谢芸。
离开前,我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的方向。
她和老将军手挽着手,一起喝了孟婆汤。
药尘站在原地并未跟上,只默默说了一句,“她投胎于谢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我对他遥遥一拜,这次他帮我,我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