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天命使然,又或是始终心有不甘。
某个大雪天,子龙带三两亲信,持长枪,骑白马,披盔戴甲,便往西南方驰骋而去。
子龙暗自决心,此去若无果,便也不再回,驾马冲魏,于战场上马革裹尸,也好过于老死于府中!
其子秉其志,上疏丞相,言明子龙之意。
不日,孔明始闻此事,不由悲从中来,涕泪横流,高呼曰。
“吾失子龙。真如失一臂膀也!”
汉都蜀地,西南行近百里。
远观之,便能见一皑皑雪山巍巍屹立,状若城廓,其上有云雾缭绕,不似凡山。
山前数里,有三两骑自远处疾驰而来。
为首者,白须白发,银甲孔明盔,体态老矣却双目炯炯有神,正乃常山子龙也。
子龙驭白马,一骑当先,停至山前而忘,有土梯数千级,曲径通幽,寂静无人声,惟有三二鸟兽声。
“将军。”
二亲信兵士落马而立,恭敬站于子龙身前,面露不舍。
“还请将军允许我等送将军一程!”
子龙闻言,微微颔首,转身披甲登山。
身后,二兵士默然跟上,一步步往上,不过往上数十步,便额头细汗渗出,白面泛红。
行至半山腰,二兵士已然体力尽矣,喘息不已,体力难支。
子龙虽已年过七旬,却仍有余力,气息绵长,回首望向二兵士,微微叹息道。
“汝二人暂于此落脚罢,歇息至明日,若能再见吾,吾三人便直闯那曹营,取那曹贼项上人头以助丞相!”
“若明日未能视吾,汝便自行去也。”
二兵士闻言,皆痛哭流涕,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低首垂泪称是。
子龙凝视二人数息后,大笑三两声,持枪沿长阶而上。
复行数百阶,抬首,便可见云雾缭绕,好似如临仙界,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喘息声不止于耳侧。
山间有阶千百数,子龙以七旬之身登阶近千,若非自幼习武,体内内息凝而未散,或难登临也。
饶是如此,临近云雾前三阶,子龙体内内息已然所剩无几,手中长枪已变作登山之杖,汗浸全身再难前行。
眼见所剩三阶,子龙心中不甘之意更甚。
自箕谷之战起,自己便好似已然变作一无用老翁,其间反差早已令子龙满腔愤懑却无可奈何。
今又遇此情此景,怎教子龙心中气焰不升腾而起?
“不过三阶之路,其后生死因果,吾自不惧!”
只听得,闷喝一声。
子龙强行登阶而上,三两间,便已然跨过云雾缭绕之处,如跨过登仙之门!
霎时间,子龙早已枯涸之身如临甘霖入体,气血复盛,内息自生。
道道暖流冲刷四肢百骸,重塑经脉,再建白骨。
光影变换间,子龙已然登临山顶,体内气血内息旺盛如虎牛,发墨须除,肤白胜雪,肤上褶皱尽去矣。
恍然间,一声嘶鸣,而后落蹄声不绝。
一白马忽登阶而上,其通身雪白,头尾共长一丈二,蹄背八尺,左耳暗藏犄角,肚下自生四鳞。
是为子龙之坐骑,夜照玉狮子,又名玉兰白龙驹。
此马随子龙气息而来,如鱼跃龙门般跨过云门,体中内息自身,肚下四鳞泛起银光。
夜照玉狮子本龙属,今又仿鲤鱼越龙门般跨越云门,体内龙血愈发纯,体魄之惊人,当为天马也!
一人一骑,皆重回巅峰且犹有胜之。
子龙更是顿觉周身一松,体内气力如用之不竭般,不复年迈之累。
感其变化,子龙心中喜不自胜,又好似想到一二,手持龙胆孔明银枪,微微一转,寒光折射间,见一八尺银甲将领持枪而立,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姿颜雄伟。
端详己身,子龙顿觉犹如仙神有助,竟使其重回青壮之时!
约半刻后,子龙方才按捺下心中欢喜之意,抬眼四顾,所见皆奇景。
山顶之间,分明已是冬日,雪落如鹅毛,却不见丝毫雪迹。
半数如春夏之日般,一轮骄阳高高挂起,树木丛生,叶碧草绿,其间常有虫鸣鸟啼,落光之处,皆若神圣,无半点阴影。
半数则被乌云所铺盖,风雨交加间,阴寒刺骨,若有阴魂环伺,未曾有一丝暖意。
如此奇景,直教子龙脑中浮现一景一句。
阴阳界中有乾坤。
半阴半阳,泾渭分明。
许是冥冥间有感,子龙念念有词道。
“阴阳界中有乾坤,乾坤,乾坤,此地,不若更名为乾坤境!”
言语间,其骤然拔出腰间宝剑,于一八尺高巨石之上铭刻三字——乾坤境。
最后一笔落下,好似天地有所感应般,山体震动,半阳之境内,有阴影浮现,半阴之境内,亦有暖意浮现。
极阳生阴,极阴生阳,阴阳流转间,方为乾坤。
“此地本应永世阴阳相隔,不得沾染半分,但因你之言,阴阳流转,再造乾坤,变数横增。”
蓦地,那画师之声竟悄然生于子龙脑海之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常胜将军,你令此地再生造化,暗含其一,我自可满足你三个心愿,如何?”
忽闻脑中之声,子龙心中忽生惊意,忆及乃是那日画师之声后,便恭敬道。
“原是前辈当面,子龙侥幸来此,终是未负前辈所言,不知前辈可有何教我?”
子龙心中也是骤然松了口气,以前辈之神通,或可救大汉于危难之间。
“喊我前辈倒也无错,以你的观念来理解我的存在,把我当做管理天之道的仙神也不为过。”
“让你来此地,也不过感怀常胜将军之念,欲助你几分。”
画师之声再次响起,笑意盈盈。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心中所愿,我可以帮你实现其中之三,想好了可与心中暗呼‘前辈’二字,我自会出现。”
话语落下,此画师之声便再未响起,独留子龙一人徒留原地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