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哪有不去的道理,忙不迭道:“去,去,我去。赶紧的。”
张岚锁好办公室的门,转到另一侧的车库去。发动那辆已经陪伴了她十六万公里的宏光。
赶巧这个时候到了一辆货车,何叔开了大门。让进来的进来,出去的出去。
运转站远离繁华地带,才九点多钟,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马路上的车也不多。驾驶的乐趣还稍微能有那么一点体现。
石公馆在滨河公园后街,白天车水马龙,晚上直接变成了步行街。除了街道两旁的花鸟玉石的店铺,宽阔的人行便道上,又是地摊,又是烧烤,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
午夜之前,车是绝对开不进去的。不过好在今天晚上下了点小雨,人没有平时多,跟公园后街相连的秀水路,边上还空着几个车位。
张岚刚停好车子,立刻就又穿荧光马甲的管理员过来收费。交了五块钱,换来一张粗糙的收据。
林海找了条毛巾,搭在手腕上,才在张岚的催促下下车。
“拿袖子遮住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张旗鼓?本来没人在意,这么一弄,都知道你的手有事了。”
张岚平时很少逛街,看到周围五光十色的,忍不住左顾右盼。
“张总,快一点啊,时间太久,搞不好我要截肢了。”
林海催促道。
“急什么,这不已经到了么。再说你手指还挺灵活的,这就是说血液循环没有受到限制,怎么会截肢。”
张岚停在一处已经关了门的,古色古香的店铺门前,拿出手机打电话。几分钟后,门后一阵响动,白露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白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
“进去说。”
张岚推了下林海,一起进到屋里。白露吓了一跳:“有别人?喂,岚岚,有别人你也不说一声,这我妆都没化,衣服也没换……”
“等你化妆换衣服,两个小时都过去了。”
张岚打趣道。
博古架上都是形态各异的奇石珍玩,一旁的玻璃柜台中,还陈列着小件的玉器首饰。林海看得目瞪口呆,脑子里飞速盘算着每样物品的价值。他心不在焉的跟着张岚,从两排博古架中间穿过去,绕过大堂正中间,充当隔断的一块巨幅国画石,坐到里间的太师椅上。
白露执意要上楼去换衣服,两个人只好小坐一下。
“张总,把那个偷偷东西拿走,够咱换一辆好车了。”
林海指了指博古架的其中一格,悄声说。
“林老板,还够你白吃白住好几年的,看上面……”
张岚瞟了一眼天花板。上面每隔两米远,就是一个摄像头。林海吐了吐舌头,嘀咕道:“比博物馆还严。”
白露穿衣服出了名的慢,等她盛妆出来,张岚都已经哈欠连天了。
“这位大帅哥,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白露。石公馆第三分店店长,兼首席珠宝玉石设计师。本人沉鱼落雁,玲珑有致,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欢迎有房,有车,有事业的年轻男士联系交往。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电话,邮箱,微信,QQ……”
林海伸手接过来洒了香水的名片,张岚听得有些不耐烦,一把揭开他手腕上的毛巾。
“哇塞!”
白露眼珠子都直了。几秒之后,才抬起袖子擦了擦流出的口水,痴痴的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我……你……白大师,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把它拿下来而已。和张岚我俩折腾半天了,卡的太紧,所以才来找您。”
林海有些尴尬。
“哦,是这样啊。那跟我来吧。”
白露正了正衣襟,从一串钥匙上拣出一枚,打开工作室的小门。各种仪器,工具,原石,半成品,下脚料……肆无忌惮的充斥着小小的空间。
白露接通角落里一台小型切割机的电源。从一堆原石中趟出条小路走过去。这台切割机上布满灰尘,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使用过。
“来,手放这里。”
林海答应了一声,看着飞速旋转的切割片,有些忐忑。犹犹豫豫伸出的手,又立刻缩了回来。心里暗想,这动不动就发花痴的小妮子靠谱吗,万一待会儿血肉横飞,岂不是既恐怖又痛苦。要不……还是上消防队去好了。
“躲什么?不相信我的技术啊?”
白露看着他的眼睛:“哼,我手下诞生的精品无数,从来没有哪段线条深一丝,也没有哪条线浅一毫。这么富裕的操作空间,保证你这镯子完好无损,蹭坏一点,赔你一个,怎么样?”
看到白露成竹在胸,又信誓旦旦的样子。林海重新伸出手去,按照白露的要求,放在切割片下。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再目睹这一切。
白露平时切石头切惯了,这切人的手,还是头一次。不得不多花费个几十秒钟,做好心理准备。她带上口罩,帮林海调整了一下角度,握紧手柄,深吸了一口气,为了壮胆,她甚至大吼了一声,这才用力压下去。
切割片本来匀速转动着,就在接近林海手腕的时候,突然“嗡”的一声,降低了转速,并且慢慢的停了下来。
“不是切手,是切镯子。”
张岚本来已经坐着打盹了,听到声音,便起身赶过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到眼前的情景,赶紧抬手按下了门口插板上的开关。
林海睁开眼睛,看到张岚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慢慢的把头扭回来,看到切割片正对着自己的手脖子,不禁大惊失色,急忙抢回来胳膊,抱在怀里。
“切镯子?为什么?这么美丽贵重的东西,我可下不了手,要切你们自己切啊。”
白露摘下口罩,扔到工作台上。从之前那一堆原石中间闪转腾挪出来。
“难道朕的手就不美丽,不贵重吗?”
林海反驳道。
白露回身告诉他:“那不一样,你的手切下来还可以再接上。东西毁了可就不值钱了。玉石跟金银不一样,每一件都是唯一的,毁坏一件就少一件。我可不能做这个摧花辣手。”
“喂,你别走,她这……什么逻辑嘛!”
林海要追过去理论,一激动忘了脚下,差点被地上的石块绊倒。
张岚急着回家睡觉:“行了行了,谁让你不好好看着她的。还切不切,不切就戴着。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名人,没人会拿你当盘菜去笑话的。”
“切!”
林海咬牙切齿的说。
张岚又按了一下开关,切割机又开始运转起来。她小心的走过来,拿起林海的手观察了一下,掏出兜里的记号笔,在镯子上画了条线。
“张岚,你千万小心啊,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林海话音未落,飞转的锯片已经贴到了晶莹温润的玉镯上。还没等她用力压,屋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同时林海也一声惨叫,瞬间抽回了手。
张岚由于注意力高度集中,没防备这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惊得心跳都失去了节奏。
“要不要这么夸张,我还没怎么压呢。”
张岚关掉切割机,心有余悸的看着林海。林海呼吸急促,鼻子眼睛都纠结在一起,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要说是装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真的很疼的。感觉……在锯我的骨头一样。”
“不会吧,我看看。”
林海有些哆里哆嗦的伸出手去,好像对方是头垂涎欲滴的老虎,随时准备咬他一口似的。
张岚随手从工作台拿起一把尖细的刻刀,拨了拨玉镯和皮肤接触的地方。
“好了没你们,我明天还要上班呢,睡晚了眼圈要变黑的。”
白露摸着自己的脸走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愣了一下。她回过神后,立刻跑到墙边,开了工作台正上方的强光灯。
大功率的照明设备之下,玉石表面看不到任何划痕。它和林海手腕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空隙。镯子就像从他的腕骨中生出来的一般。
“噬魂骨镯?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赶紧走赶紧走,我的天呀,都怪我粗心大意,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下完了完了……”
白露神神叨叨的,不停的在胸前画着十字。把两个人从工作间撵了出去,又对着外面的神龛拜了两拜。嘴里一遍一遍念叨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她怎么了?这有那么严重?她这里干不了就算了,大不了上医院弄去。犯得着惊动菩萨?”
林海一头雾水。
“大海,你怎么得来这个东西的?从哪个地摊,从谁的手上买的,你还记得吗?”
张岚煞有介事的问。林海略微回忆了一下,还没等他回答,白露已经拜过了菩萨。她看到两人还没走,又继续往外轰:“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再不走我可报警了!”
厮混这么多年,张岚还从没有见到白露这么失态过。要说这镯子,它确实也透着那么点不干不净的气息。可也绝对没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吧。
张岚躲过白露的驱赶,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走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们,这东西是什么来头,它为什么叫噬魂骨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