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去南昌么？怎么坐这个车？”
张岚瞅了一眼驾驶台前面的牌子，疑惑道。
“火车没有直达的，只能先到南昌，再转去信州的车。”
张岚点了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走到后排坐下。
林海坐到她旁边，接过一个全家桶打开：“到了信州，再去博士。”
“到了博士呢？”
“没了，就到博士……然后就该回……”
林海的嘴里塞满了炸鸡，干脆不再说话。
等到出城上了高速，车上的售票员才过来，收了票钱。天黑得很快，刚才还是夕阳无限好，这会儿已经万家灯火。
林海吃饱喝足，靠在座椅上打起盹儿来。
张岚无聊地查着手机地图。
以现在的行驶速度，到信州市至少也得晚上九点了。这个时间不可能还有班车。想要去玉山县，只能打出租，或者住上一夜，坐明天早上七点钟的头班车。
在车上听乘客跟售票员闲谈，得知信州的夜市相当繁华，而且离汽车站不到一公里。
等到这一段旅程结束，他们就在车站附近登记好连着号的两个房间，打算明天再走。
林海上去睡觉。
张岚初来乍到，很是新奇，加之身上的衣服因为翻山越岭，脏的有些不成样子，便独自出去逛逛。
全国各地夜市尽管各具特色，但是有一个的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廉价。张岚选了套品质还算可以的休闲风格的套装，又到一处摆在水泥台阶的地摊前，挑来挑去也没看到有正规的品牌，只好凑合着买了部三无充电宝。
钱货两清，她正要往回走，大街中央突然乱了起来。
“抓小偷！”
一个尖细女声喊道。
乱象很快向着张岚的方向蔓延过来，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短发女生，麻利的分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灵巧得跟小猫似的，连跑带跳。
“抓住那个女的……她就是小偷！”
一个男人的声音喊着，他离所谓的“小偷”只有两三米的距离。看他笨拙的样子，这个距离恐怕会越拉越长。
好在这一喊，前面的人群中呼啦一下子堵了过来。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一把抓住短发女生的后领，把她提溜到众人跟前。
四面八方的人流很快汇集过来，以这名短发女生为中心，围合成一个圆圈。
脚下这段路登时被围得水泄不通，张岚虽然对看热闹的兴趣并不大，可是现在也挤不出去。
“放开我！你这杀千刀的！关你什么事……”
短发女生两手挥舞着，嘴里不停地叫骂。
“就是她！就是她偷了我的钱！”
刚才喊“抓小偷”的女子也赶到了圆圈里面，和追小偷的那个男人一起。
“胡说八道！本宫只是从你身边路过而已，怎么就偷了你的钱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短发女生干脆也不在挣扎，拍了拍衣服，理直气壮的说。
“都被我看到了，还说不是你！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
女人气急败坏的拿出钱包，把里面的大钱小钱又点了一遍。便翻开手机报警。
男的走过去，跟那中年大汉道谢。他抓住女生的手腕，要从她身上搜查失窃物品。
“非礼啦！”女生大声呼喊：“咸猪手！臭流氓！这个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一路上都在瞟人家小姑娘。手脚也不老实，从他身边过去的美女，没有不被他‘不小心’碰到的，大家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丢钱的女人刚刚按了号码，还没有拨出去。听她这么一说，干脆放下了手机，走到跟前，对着那男的甩手就是一嘴巴子。
男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五指印：“老婆，你不要听这小偷胡说，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别人的……”
围观群众见如此热闹，一个个喜不自胜。一边拿起手机拍照或录像，一边议论纷纷。
女的亲自动手，从短发女生的裤兜里，掏出三张百元面额的钞票。
“还说没偷钱，这是什么！”
女人把钞票举过头顶示众。
“那是本宫的钱！臭不要脸，想钱想疯了吧，当众抢劫啊你！乖乖的给本宫放回去，不然别怪本宫……”
“大家看看，这到底是谁的钱。”
女的从包里取出一张单据：“这是我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冠字号码一个不差，不是我的钱，又能是谁的钱？”
有几个人挤到女子跟前，核对了一下，啧啧的点着头，对着小偷指指点点。
“你们……你们欺负人……”
短发女生哇哇的哭出来：“我出来旅游，想不到钱包行李全丢了。没钱吃饭，没钱回家。我只是想要借点路费，又怕失主丢了证件着急，所以没有把钱包都拿走，这才留下了把柄的，你们居然就这么对我！我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当小偷，与其后半辈子抬不起头，不如死了算了……”
短发女生控诉着，猛一下挣开抓着自己后颈的手。她狂奔两步，咕咚一声，脑袋撞到路灯柱子上，登时血流如注，人也倒在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见事情闹大，呼啦一下子散去。失主夫妻也目瞪口呆，不过既然钱找回来了，其他司法惩戒之类的也就顾不得了。两人对看一眼，拔腿远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夜市又恢复如常。本来逛夜市的人就是吃了饭没事干，出来休闲娱乐的。热闹都喜欢瞧，节外生枝没人想。何况都是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人和事，没必要为这惹上麻烦。
几个醉醺醺的小青年从酒吧出来，其中一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杀马特见到街头趴着女孩子，一脸的得意。走过去想要把她抱起来，但是当看到女生额角的鲜血，立马触电似的跳起来，忙不迭的逃离现场。
夜市已经过了它的鼎盛时期，街上的人有些已经开始准备回家。很少再有人注意地上趴着的这个女生，偶尔看到，也快步走开。
张岚也不想横生枝节，可是看到了却无动于衷，又怕自己日后会于心不安。
何况这女生不过是偷了三百块钱而已，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也不过就是批评教育，行政拘留几天。
就这么躺在大街上没人管，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先送医院再说，至于医药费，让医院管她家里人要去。
张岚拿出手机，觉得应该先去查看一下女生的伤势，也好医生有备而来。她刚刚近前，女生突然一跃而起，抬手抹去头上的“血迹”。
“跟本宫斗，你们都还嫩着呢！”
女生扬了扬头发，潇洒的一转身，差点撞到张岚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女生低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张岚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亏自己刚才还为她担心。原来是苦肉计，还是自导，自演，自带化妆的。准备的这么充分，这女生一定是惯偷无疑了。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不假，可总不会到了就连做扒手，也得上戏北影毕业吧？
“不看什么，你没事就好。你这么年轻，以后别再偷了，怪吓人的。找个正经工作……”
女生鼻子里哼了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正经工作，谁还干这个！”
“那……你自己保重。”
张岚一时语塞，转身回宾馆去。
不管这女生是出于好吃懒做，还是情非得已，做小偷都是违法的。张岚宁愿相信，她只是一时误入歧途。
“喂，你别走。”
女生揉了揉肚子，小跑几步追过来，下巴一扬，指了指张岚手里的购物袋：“你手上拿的什么？”
“衣服啊。”
张岚随口回答。
女生不依不饶，追问：“那一个呢？那个小的。”
“充电宝。怎么了？”
张岚有些不耐烦，自己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跟她有关系么？
“你就不会买点吃的吗？”
女生看着路边的各种小吃，佯哭了两声，咽了咽口水。
张岚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往前走了两步，一想到女生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她掏出钱包翻了翻，抽出一张十块钱的纸币，转身叫住那个女生。
“喂，今天就不要再去偷了。祖师爷东方朔也要下班的，这个时间没人保佑你了。”
张岚伸手把钱递过去，女生却被人吓到似的，一下子愣住了。
“拿去啊，不会要你还的。”
张岚把购物袋套到手臂上，拉起女生的手，把钱塞到她手心里。
此时女生也回过神来，把钞票往张岚手里一推，说：“既然你这么想做好事，本宫今天成全你。你就请本宫吃饭好了，一般人可没有这个荣幸的。”
女生说着，拉起张岚就走，直走到夜市边缘处的一个沙县小吃。
“就这里吧。”
这处地段，无论街上还是店里，行人还是食客，都有些稀稀落落的，女生却很满意。进去点了几样现成的小吃，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算账，虽然远远超过了十块，却倒也没真正花费多少。再说，有些人在有些城市，十块钱也的确吃不饱。
“一个破钱包，还放进怀兜。”
女生大大咧咧的剔着牙，一个脚乱晃着，满不在乎的看着张岚买单。
“防盗。”
张岚没脾气的说，从座子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
宾馆十来分钟就到，张岚回身关好玻璃门，却看到女生就在身后七八米的地方——她竟然一路跟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