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清晨,总是在一阵阵鸡鸣狗吠声中缓慢地苏醒过来。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薄雾,轻柔地洒向树梢的时候,明杰微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随后绷直身体伸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起身后来到院子的石榴树跟前,深呼吸几下,感受着清晨独有的清新气息。
他端着牙缸,蹲在树坑边刷完牙,简单洗漱过后,便拿起挂在墙上的扁担,挑着两只水桶向村头的水井走去。这里的井水甘甜可口,凉爽清冽,村子里的村民都来这里挑水。
来到水井边,他熟练地将辘轳上绳索末端上的铁钩勾住铁桶,随后手一松,辘轳失控得就像疯了一样越转越快,只听“咕咚”一声,水桶便一头扎入水中。
他摇摆着手上的绳索,直到水桶灌满,这才一手摇着辘轳把,一手揽着绳索,缓缓地把水桶提了上来。
村子里的小路上,陆陆续续有人来打水了。
明杰挑着担子心不在焉地低头走着,一不留神,水桶碰到了对面的人身上,他猛地抬起头,发现来人是同校女同学高玉琳。
这是一个长相清秀,话语不多,性格坚毅的女孩子,他俩虽说是同校,但不在一个班级,以往即使遇见也没有说过话,此时两人彼此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擦肩而过。
刚走了没几步,明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高玉林也正回头望向自己,四目相对,两人又慌忙扭过头,继续各走各的。
玉琳也高考落榜了,这几天她心情很是失落,她的好朋友孙银萍考上了县里的护理学院,王钰红考上了县艺术学校,能上学的都走了,大家各忙各的,彼此间的联系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队的孤雁,惶恐而孤单。
看到她整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母亲心里很是来气,心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便打发她到马家村照顾生病的姥姥。
姥姥是一个说话爽利,精明强干的老人,一生育有五个儿女,孩子们成家后,她便跟着小儿子过活。
小儿子一家都在省城,平时两口子忙于工作,还要照顾两个上学的孩子,因此只能是孩子们放寒暑假才回来。
这几天,玉琳一直在姥姥家住着,下地除草,打扫庭院,挑水做饭,煎汤熬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老人。
此后,他俩经常会在早上挑水时不期而遇,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心照不宣地相互一瞥,那眼神里夹杂着惊喜、羞涩与期待。
这份懵懂的情感,被他们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唯有彼此能够读懂。
有天早上,明杰起床晚了,当他挑着水桶急急忙忙地赶到打水的地方时,却发现高玉琳挑着水桶正要走开。
他赶忙打满两桶水,挑起担子紧走几步,直到看见她在前面晃悠悠地走着,便放慢脚步跟在后面偷眼观看。
只见晨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金灿灿的。或许是太阳昨晚喝醉了,要不怎么一大早阳光就纠缠着这么一位漂亮姑娘,迟迟不肯离开。
阳光下,她的背影很好看,个头不高也不矮,上身穿着一件淡粉色碎花衬衫,翻折的小圆领,显得露出的脖子白皙修长,衬衫在胸口处稍微有些紧绷,腰身处却显得有些肥大。
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随着她扭动的腰身甩来甩去,两只水桶也随着她走路的节奏来回晃动,一眼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明杰不知道最近自己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夜里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不停地浮现出高玉琳挑着水桶的样子。
一想到她,心里就感觉莫名地激动,不由自主地就想傻笑,黑暗里他眉毛上挑,咧着嘴怎么都睡不着。
他不知道此时玉琳会不会也能想起自己来,虽然他们没有说过话,但从彼此之间的眼神来看,他觉得她的内心里也是喜欢自己的。
要不要写封信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于是,他下床披上衣衫来到书桌前,扭亮台灯,拉开抽屉,找出纸和笔,准备开始写信。
柔和的灯光洒在桌面上,映照出内心的慌乱。
千言万语一时竟无从下笔,他不停地写写划划,废掉的纸张扔了一地。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在笔尖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后院的公鸡都已经叫了两三遍了。
再看信纸上,竟然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没有写出来。平日里他觉得自己挺能说会道的,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天光大亮,他心烦意乱地将桌子上又撕碎的废纸揉成了一团,装进裤兜。
到最后,只写了一个纸条,便小心翼翼地揣进另一个裤兜。
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他到灶房的缸里舀了一盆凉水,端到院子里的土台子上,仔细地洗了头和脸,冷水刺激着他的肌肤与神经,使他瞬间精神起来。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小镜子,认真地梳理了一下头发,接着把衣服往下拽了拽,然后,便怀着喜悦而忐忑的心情,出门挑水去了。
他不确定玉琳现在出来了没有,突然他紧张起来,万一今天出门早了或者是晚了,和她错过了怎么办?他很想快快地跑到水井那里去看,又担心自己走得太匆忙,要是自己刚走她就来怎么办?
一路上,他心里纠结着并不时回头张望,他多么希望自己一扭头或者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可爱的俏脸呀!
可有时侯,当一个人的期望有多高,失望就会有多大。
一连好几天,无论他在挑水的路上多么磨叽,脚步有多么缓慢,就连路边的树木似乎都在笑话他的磨蹭,可他始终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每天早上挑水回来,他都垂头丧气,一副懒散的样子。
父亲看着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气得总要忍不住责骂几句:
“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走路塌着个腰,一副半死不活的熊样子,还没你老子有精神!”
可他就像是没有听见父亲的责骂一样,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天早上,他又燃起了新的希望,眼神中重新闪过期望的光芒,心想“说不定今天就能见到她呢。”就这样,他每天都处在希望与失望之中,突然他发现自己得了一种可怕的病——相思病,而且还是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