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明杰心里清楚,自己面临的首要问题是住宿和吃饭。
在来的车上,他就一直寻思着,脑海里把村子里在煤矿上班的几个人都过了一遍,思来想去,觉得刘大伟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过年的时侯,他们还一起在郭海峰家打过牌呢,人比较敞亮。
他寻思着,不如先找他碰碰运气,说不定刘大伟还真能给自己帮上忙。
走在路上,明杰好几次鼓起勇气,准备走上前向路人打问去矿区怎么走,可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忙,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这让他心中刚刚涌起的勇气又瞬间消散。
街边有一个小推车,车上摆满了饮料和小零食。明杰眼前一亮,紧走两步上前,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低声问道:
“大娘,我想问一下,往矿区怎么走?”
连问了两遍,可那老太太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顾整理围裙兜里的零钱。
他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开窍似的掏出一毛钱买了一瓶汽水。
老太太接过钱,抬起粗糙黝黑的手,指了指右前方,说道:“
看见没?前面冒着黑烟的大烟囱那儿就是。”
明杰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沿着马路一直往东走,不久便来到一片家属区。
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平房,依着山势而建,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过了家属区,矿区的轮廓已经隐隐在望。
再往前走,便能清楚地看见一个个高大笔直的烟囱冒着浓浓黑烟,将天空熏染成灰蒙蒙的一片,烟雾中夹杂着黑色的粉尘,使空气变得有些浑浊。
围墙内搭起的高耸井架如铁塔般矗立,隆隆的机器声越过高高的围墙,向四面八方扩散,到处透露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来到大门口,只见两道长长的铁栅栏门紧紧关闭着,阻挡着外来人的进入,只在右手边留下一道小门供人进出,小门里面有一间值班室。
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老师傅正站在外面,不时地踢踢腿,扭扭腰,或是伸展一下双臂做着扩胸运动。
老师傅看见想要进入大门的明杰,停下正在进行的锻炼,快步走上前拦住,问道:
“小伙子,你是要进去找人还是有啥事?”
明杰赶紧向前一步,笑着问道“老师傅,向您打听个人,刘大伟您认识不?”
老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说道:“不认识,矿里上班的人太多了,两三千号人呢。”
明杰一听,心里一下子就泄了气,老师傅大概看出他的沮丧,抬手看了看手表:
“马上该下班了,你在这儿等会,说不定一会工人出大门时你就能看见他。”
明杰无奈,只好说道:“行呢,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老师傅或许也是无聊,便继续和他攀谈了起来:
“小伙子,看样子你不是咱们矿上的?你这是打哪里来?找他有啥事?”
“哦,我呀?我是刘大伟的表弟,从大坪县来。最近家里遇到一些困难,就想来矿上找我表哥,看能不能帮我在这儿找个活干。”
明杰没有实话实说。
老师傅听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矿上的活可苦得很呐,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看你像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娃娃,念过书的就该找个轻松的活,别来遭这份罪,当个农民工可不容易,活累不说,工资还少。”
老师傅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一听说话便知道是个良善之人。
明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有困难,也顾不得挑拣,只要是能挣钱,不管是什么样的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老师傅想了想,说道:“只要你不怕苦,矿区后面就是矸石山,里面有不少煤,烧水做饭好得很,这儿的矿工家属整天捡煤卖钱呢,一个月下来不比在民工队上挣得少,再说了,这个时间段人家矿上也不招人。”
听到这里,明杰脑子里快速地旋转起来,自己现在一没钱,二没人脉,眼看着吃饭睡觉都成问题,何不从这里找寻一下机会,只要自己勤快,吃饭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明杰笑着问道:“老师傅,您贵姓?等我拾煤挣下钱了一定请您下馆子好好吃一顿。”
老师傅也笑着回道:“我不贵,姓黄,黄世仁的黄,看你这小伙子挺机灵的,挣了钱也不用请我下馆子,能想起看我一眼陪我唠唠嗑就行。”
两人正聊着,就看见一群穿着黑乎乎,油腻腻工作服的矿工从厂院走过。
可能是刚从井下上来,脸上满是煤灰,那颜色比戏台上的包公还要黑得精彩,一说话,只能看见满嘴白牙或黄牙。
明杰不禁感叹道:原来在城里挣钱也是不容易,还不如农民在家种地呢,而且听说下井危险性比较大,时不时就会有安全事故发生。
唉!真是应了那句:钱难挣,屎难吃的老话。
明杰在厂门口一直等着刘大伟下班,终于到下班点了。
这时,黄师傅缓缓打开中间紧闭的大门,刚才还冷清的大门口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一群男男女女有说有笑地骑着自行车鱼贯而出。
他们穿戴得干净整洁,还有些年轻人打扮得很新潮,这还是刚才油渍麻花的那群人吗?
怪不得老祖宗曾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明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骑自行车往外走的人群,眼神里满是期待。然而,直到人都走光了,他也没有看见刘大伟的身影。
他灰心丧气地朝黄师傅打招呼准备离去,黄师傅担忧地问:“小马,人没找着,你准备咋办呢?”
他现在也没有了主意。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回道:
“我也不知道。”
黄师傅见状,内心骤然生出一丝怜悯,他温和地对明杰说:
“孩呀,你要是不嫌弃,我家楼下有一间放杂物的小土坯房,要不你晚上先凑合凑合,啥事都等明天再说。”
明杰心里一阵感动,但他不想过多得麻烦黄师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婉拒了黄师傅的好意,然后转身慢慢地离去。
等走远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掏出里面的零钱数了数,只剩下六块三毛钱,他不知道这点钱能干嘛?
但不管怎样,饭不能不吃,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肚子里早就唱空城计了。
他心一横:“管它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