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奴,奴婢害怕……”
添喜爬到床边,哆嗦着抓住乔婉晴的手,“您没,没事儿吧?”
乔婉晴摇摇头,让她将自己扶起来,急促的喘息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被贺昌旭母子强行惯下砒霜后五内俱焚的痛苦还清晰入骨,那种绝望与愤怒几乎要烧毁了她。
看着地上满脸香灰的陶嬷嬷,恨不能过去再生生戳她几刀!
那安神香里其实下了软骨散,而她吃的药更是让她常年‘病重’不能起身。这些都是陶嬷嬷帮着做下的。
这是陪着她长大的乳母啊!她怎么能帮着外人如此害她?!
愤恨地揪住被面,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
她掌家挣钱的能耐有目共睹,又因为没有子嗣甘愿为了这个家付出一切,对贺家所有人几乎予求予给。更是扶持贺昌旭走到了如今的官职地位,是贺家不能缺的钱袋子。
那么,贺家为何要杀她?
因为子嗣?可她曾答应贺昌旭,要将他的庶子抱在跟前做嫡子养。
因为嫁妆?没了她挣钱的能耐,贺家这群废物就算侵占了她的嫁妆也只能坐吃山空。
那会因为什么?
她睁开眼,再次看向人事不知的陶嬷嬷。
低声道:“半年前……”
躺在地上的陶嬷嬷忽然轻哼了一声,乔婉晴神色一冷,还不等说话,添喜忽然扑过去抓起地上的香炉对着她的脑袋就‘砰砰’两下!
刚要醒转的陶嬷嬷再次头一歪,昏了过去。
添喜吓得一抖,扔了香炉又扑回来,眼泪都落了下来。
乔婉晴刚要安慰她,却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添喜,老夫人房中的那个表小姐,可是半年前入的府?”
添喜也没想到她问这话有什么不对,含着泪点了点头,“对,是去年中秋被老夫人接入府中跟老夫人团圆的。”
乔婉晴一算,已有七个多月。
隐约觉得不对,又问:“最近外头有何事发生吗?”
添喜道:“三月三桃花节快到了,听说淮安王妃举办了赏春宴,表小姐要带三小姐和四小姐去,家里最近都在着给两位小姐准备春衣首饰。”
这其中会与贺家要杀她有关系吗?
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头有声音传来。
“嫂子,我跟云雅姐姐来看你啦!”是贺秀莲!
乔婉晴脸色一变!
添喜已经明显慌了,立马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转了一圈。
乔婉晴立时拉住她,“添喜,背上陶嬷嬷,从后门出去,别出声,走梅林那条小路,把人扔去马房后头那个堆着木人的院子里。做完后再去厨房,待半个时辰再回来,可记住了?”
添喜呆呆地看着她。
乔婉晴用力地掐了下她的手,“添喜!”
添喜回过神来,立马跑过去,将陶嬷嬷往背上一拉!
别看她瘦,乔婉晴却知她力气大得惊人,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因为反抗时打断了马夫那蠢儿子的胳膊,被他们那般报复而惨死了。
见添喜拉开门就要出去,乔婉晴又唤了声,“添喜。”
添喜回头。
“小心点,若是被人发现了,就从西南墙根边那棵月季树底下的狗洞逃出去。”
添喜愣了愣,问:“那夫人呢?”
乔婉晴眼眶一红,摆了摆手,“去吧,记着我的话。”
添喜点点头,背着人从后门出去,又带上了门。
乔婉晴听着那沉重离去的脚步声,忍下眼底酸涩,一张口,狠狠地咬破舌尖,任由血水流过嘴角,然后又朝床头柜上吐出一口血,便拽过被子躺在了床上。
“嘎吱。”
门被推开。
“嫂子,嫂子?”贺秀莲的声音靠近,“呀!这是怎么了?”
看似慌乱,却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接着,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怎么乱成这样?这是……吐血了吗?表嫂,你没事吧?”
乔婉晴不必睁眼,都知晓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表小姐,在吏部任职的舅叔老爷家嫡小姐,李云雅。
“不会死了吧?”
贺秀莲带着恶意凑过来,尖尖的指甲掐住她的下巴,左右摆了两下,发现人没动,又故意打了她一个耳光。
被子下,乔婉晴死死攥紧手指!
见她还没动,贺秀莲兴奋地站起来,对李云雅笑道:“看来那个老婆子是成功了!云雅姐姐,等她一死,你就能成我的大嫂啦!我真是太开心了!”
“莲儿又来取笑我。”
李云雅带了几分羞赧地笑道,“你大嫂还好好的呢,不许乱说。”
“什么大嫂,一个商户出身的下贱女人,也配做我的大嫂?”
贺秀莲高兴地扯着李云雅的袖子,“连大哥都说她是整天到晚只知道银子的阿堵之人,满身都是铜臭味。不如云雅姐姐,知晓大哥的心事,不仅能替大哥排忧解难,还能与大哥聊诗词歌赋,是真正的解语花呢!”
“表哥当真这么说?”李云雅柔声问。
贺秀莲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半年前,要不是舅叔公为大哥走了门路,哪里有大哥如今的差事?我们一家都知晓你才是真正能帮助大哥的人呢!”
李云雅轻笑,摇摇头,“你也太抬举我了,不过是祖父刚好在吏部认识几个人罢了。我家中拮据,不如你大嫂,能为你们大把大把地花银子……”
“呸!她算什么大嫂!除了银子她还能有什么?”贺秀莲转过身,又嫌弃地踢了床上一动不动的乔婉晴一脚。
再次凑到李云雅身旁,低笑道:“你放心,我娘已经拿到她的那些奴才的身契和几个最挣钱的铺子的地契了,只要再拿到她的私印,咱家以后还缺银子不成?云雅姐姐,你就安心嫁给我大哥吧!他为了你,整日里茶饭不思,我们都瞧在眼里呢!”
李云雅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又胡说。”
贺秀莲朝她吐了吐舌头,“才没有。”
李云雅扫了眼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乔婉晴,转过脸,问:“表嫂若是有什么意外,乔家不会为难吗?”
贺秀莲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个商户也敢跟我家作对?而且,”她又得意地笑起来,“大哥已经安排好啦,乔家的生意很快也都是我们家的了。”
李云雅心满意足,点了点头,道:“走吧,表嫂不适,我们也不好多打搅。”
“嗯,一股死人味儿,我也不乐意待在这。”贺秀莲抱着她的胳膊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
躺在床上的乔婉晴却没有动。
打翻的香炉扬起的灰尘无声无息地飞乱着。
“嘎吱!”
突然,门再次被推开。
贺秀莲疑惑地问:“云雅姐姐,可是掉在此处了吗?”
李云雅走进屋子,看了眼床上还躺着的人,目光扫过她刚刚丢在床边的帕子,笑道:“可不就在那儿吗。”
贺秀莲赶紧去捡了起来,又嫌恶地说道:“晦气,沾了她的身子都脏了,扔了吧,回头让大哥再给你买新的!”
“嗯,走吧。”
“对了,云雅姐姐,大哥给你的月麟香你用着还喜欢吗?”
“喜欢,帮我多谢表哥。”
“要谢你自己去谢呀,大哥天天都惦记着你呢,嘻嘻……”
脚步声伴随说话声远去。
一刻钟后。
床上躺着的乔婉晴募地睁开眼,看着床顶破烂的床罩,眼泪如决堤滚滚落入她干枯的鬓发。
下一瞬,又猛地转身,伏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就是她曾经一心维护的贺家人,是她呕心沥血帮助的夫君,是她付出一切想要扶持的贺家!
原来,为了攀更高的枝头,就要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不仅要抛弃她,还要抢夺她的嫁妆,谋夺她的财产,毒害她的性命!甚至连整个乔家也不放过!
贺家!贺家!
那被砒霜毒死的剧痛再次如藤蔓缠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