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其他队员都进了帐篷睡觉,养精蓄锐。
严峥一个人坐在帐篷外,守着那堆篝火,不能让它熄灭。
雨林里常有野生动物出没,眼前这点火光,是人类的“护身符”。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枝发出的沙沙声。
突然,这沙沙声变重,严峥思绪霎时间清明,他站起来,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像是庞然巨物碾过厚厚落叶的动静。
嗯?
不对劲。
严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阵刺眼的车灯直直照过来。
有车来了,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巨亮无比的前灯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敢闯入雨林正面挑衅护林队长的人,严峥还从未见过。
他起身站在那里,就在篝火的火光前,硬朗,冷毅。
那辆车在距离帐篷仅有二十米时,突然调转方向,压着地上的枯枝停在了一边。
车上下来个人。
严峥看清了,顿时一愣。
是她。
林砚影下车后,走到严峥面前。
虽说面对的是一张冷漠、面无表情的脸。
林砚影还是猜到了他的疑惑,主动开口,“跟着你们的车辙印进来的。”
她淡笑一声,“你们反侦察力挺强,好多印记都被枯枝盖住,害我绕了好几圈弯路,耽误到现在,幸好,终于还是到了。”
严峥瞥了一眼她的车,雷克萨斯suv,算性能很不错的越野车。
看来来到热河城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准备。
他沉住气,“这里只是雨林入口,再往里走,你的车进不去。”
林砚影很是坦然,“所以我要搭你们的车进去,我知道你是护林队长,有办法深入雨林腹地,带我一起。”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我给你钱。”
不带任何情感因素的四个字,只是在谈一场冰冷的交易。
严峥磨了磨后槽牙,“等天亮,你原路返回,雨林不欢迎外来者。”
他不再多说,刚转身,被林砚影拉住胳膊。
她问,“你叫严峥?”
“嗯。”严峥喉咙一滚。
林砚影,“严肃的严还是阎王的阎?”
严峥不语,眼神里有微微的情绪变化。
林砚影轻笑,“挺好,都很适合你。”
手指捏到他小臂上的肌肉时,林砚影挑了下眉,不但没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了捏。
严峥感受到她的肆无忌惮,拧眉,朝小臂上看过去。
难得,没有恼怒地推开她。
林砚影勾了下唇,吐出一句夸奖,“队长,练得不错。”
严峥觉得自己是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第一次有了使不上劲的感觉。
林砚影没放手,只是移开眼神,看向远处风吹来的方向。
沉沉道,“来到热河雨林,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她的嗓音里透着疲惫,眼神渐渐迷离。
突然整个人朝旁边歪了下去。
抓着严峥的手倒是没松开。
干嘛,讹人?
严峥没动,没打算扶她。
可她好像不是装的,是真的突然晕了过去。
身体顺着倒在严峥脚边。
以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姿势。
严峥眉头拧得更深了些,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人撂在这。
最后还是伸手扶了一把。
两人体型、力气都差异巨大。
严峥扯着她的胳膊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提了起来。
袖口往上缩,严峥指腹恰好搭在她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
触到一片粗糙。
他低头,看到脉搏的位置有好几条细细的伤口,有恢复了的,也有刚成疤痕的。
严峥盯着多看了两秒。
这时,林砚影缓过来了,借着严峥的力,站直身子。
见严峥的手握着自己,她鼻腔哼气,“队长,软吗?”
严峥放手,林砚影差点又摔倒。
就算意志力再坚韧,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抗议。
严峥说,“热河雨林环境特殊,昼夜温差巨大,你的身体受不了,要是撑不住,今晚就可以原路返回。”
说罢,又嘲讽了一句,“没吃晚饭吧?”
刚刚那突然晕倒的样子,除了受凉头晕外,还像是低血糖。
林砚影摇摇头,淡漠的眼神里倔强得很明显,“车上有压缩饼干,吃过了。”
严峥挑唇讥讽,“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压缩饼干能吃饱?”
林砚影的眼神越过他,落在帐篷外的那个老式酒壶上。
深绿色的外观,好几处磕碰掉色的痕迹。
她扬了扬下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压缩饼干吃不饱,需要配点酒,队长舍得给我喝一口吗?”
热河雨林温差大这件事,林砚影是知道的,她也调查过,在热河城有一种特别酿造的烈酒,能快速给人体提供热量。
带上这种酒进入雨林,起码能保证人不被冻死。
看到帐篷边上的酒壶,林砚影猜测,那就是热河城自酿的烈酒。
安静的雨林里,严峥听着林砚影的声音,分明累到了极致,还是强撑着不让那点倦意表露出来。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
严峥舌尖在口腔里绕了一圈,开口,“护林队八个人,全是年轻小伙子,你要在他们面前喝酒,就做好会发生任何后果的心理准备。”
林砚影一脸平静地听他说话,也明白他的意思,但偏偏抓住其中一句偏门的点,“‘他们’?队长不算在内?你对女人没兴趣?”
顿了顿,她眉眼轻轻弯了弯,“还是说……队长已经不年轻了?”
严峥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不年轻”更刺激人,还是“不喜欢女人”更荒唐。
又或许,这二者本来就可以画等号。
就像浩子总挂在嘴边说的那样——30多岁的老男人,早就不行了。
严峥脸色沉了沉。
林砚影不等他的回应,已经主动走过去,拿起那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看她喉咙滚动的模样,不止一口。
在月光的映照下,林砚影修长的脖颈愈发显得细腻白皙,漂亮又性感。
那可是自酿的烈酒,护林队的年轻男人们喝一口就得晕乎好一阵子,林砚影这几大口下了肚,除了脸颊微微有了点红晕外,状态竟然毫无变化。
她看到严峥投来的审视似的目光,主动说,“放心,这点量我醉不了,被人灌酒的饭局参加的多,早练出来了。”
平静的语气里,是深深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