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躺回去。
“麻烦前辈替我封住经脉，现在的我……是个死人。”
镯子上一阵金光划过，孟璃的呼吸、心跳顿时停了下来。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极轻的脚步声走到床边，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探了探孟璃脉博、鼻息。
“娘。”
小女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是小五还是小七？
孟璃心神一震。
女孩抬手掐咒、念决，几枚银针飞出来，扎入孟璃身上几处大穴。
孟璃只觉得一阵刺骨的疼痛，喉间一股腥甜，差点呕出血来。幸好，有朱雀的封印才没当场露出破绽。
接着，孟璃的嘴被撬开，一颗丹药滑入她的喉间。
女孩没再多留，匆匆走了出去。
孟璃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背影。
“她替你解了灵脉的封印。”朱雀淡淡道，“还给你喂了一颗低阶固元丹。”
原来，还有孩子记得她，想方设法来救她。
孟璃咽下丹药，只觉得心底深处一阵酸软。
“心软了？”
“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他们是得你血脉的受益者。”朱雀的声音中多了几丝嘲讽，“你不欠他们什么。”
是的。
修仙界强者为尊，亲情、责任都只是修行的绊脚石。
为了延续生命，杀子夺舍的也大有人在。
可孟璃信奉的是以恩报恩，以怨报怨。
这个孩子知道了江家的秘密，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悄悄来救她。说明她知道其中的风险，却还是来了。
就算是个陌生人，孟璃也会感恩，何况这是她的孩子。
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朱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感受到她的动摇。失望地叹气，“如此轻易便心神动摇，谈什么修行！你十二个孩子，就是十二道劫数。”
“该我渡的劫，我不会逃避，但这账得算在江家头上。”孟璃深吸一口气，“前辈，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想来想去，眼下唯有假死脱身。
好在，江拂弦已经确认过她的生死，应该不会再来了。
趁着没有人，孟璃收拾了一些要紧的东西。借用朱雀的灵力将其存入储物戒指，又将戒指含在口中。
她刚刚收拾好，江家便派了仆役过来，将她装进棺材抬了出去。
江家说是要厚葬她，倒没有敷衍。
他们在山下选了一块风水宝地，造了墓室，选了些金银器物、三牲六畜做陪葬，风风光光地下葬。
这也是为了江拂弦和江家后代的颜面。
可江家一个送葬的也没有，平时装得深情款款的江拂弦连面也没有露。
倒是七岁的九公子江煦御剑在坟墓上空绕了三圈。
一个月后。
在洞府内打坐的江拂弦忽然睁开双眼。
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清冷的神色中自带一股浩然正气，让人无法直视。可那张脸却仍然如同弱冠少年一般年轻。
他起身走出洞府，一个外门筑基弟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行礼。
“何事？”
“真君，夫人墓上出现了灵力波动。”
江拂弦眉头一蹙，随即招来飞剑。
不过一息功夫，他便已经出现在山下那一座新坟旁。
“江门孟氏之墓。”
他看着这几个陌生的字眼，脑中不期然地闪过好几张脸。
十几岁时，青葱稚嫩的孟璃。
刚成婚时，羞怯又大胆的孟璃。
初为人母时，幸福而又忐忑的孟璃。
年华老去时，安静沉默的孟璃。
……
江拂弦心中奇怪。
他与孟璃接触不过是完成任务，并未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什么时候将她的样子记得这样清楚？
他收起思绪，放开神识探察墓中情形。
并无异样。
几个弟子随后赶来，落在江拂弦身后。
“公子，用不用打开墓门查探？”
江拂弦沉默一阵。
“不必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扫向墓碑。
她生前一丝灵力也没有，再怎么天赋异禀，不可能在死后还搞出什么灵气波动。
“地脉灵气渗出罢了。”
江拂弦移开视线，像来时一样消失在原地。
如果他打开墓室，就会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各色陪葬都被清理干净。而他的灵识探察到的不过是一抹残影。
此时的孟璃已经在山下了。
江家位于万灵宗的灵顺峰，孟璃的坟墓虽然是在灵顺峰边缘处，灵气仍然比凡间充足得多。孟璃原本打算先在墓中修行一段时间，积累到足够的灵力再离开。
谁知，修炼出了岔子，引起灵气波动，孟璃差点被江拂弦发现。
朱雀还在她脑子里念叨。
“你这身体破成什么样自己没数？修炼起来一味贪多、贪快，刚才要不是我出手，你就爆体而亡了！”
孟璃知道方才的危险，不敢反驳。
心中却隐隐不忿。
并不是她贪多，求快，而是天灵根吸纳灵气的速度就是那么快。
她的丹田四十年没有炼过，气脉滞涩，转化灵力的速度极慢。她极为小心地控制吸纳的速度，可一旦进入忘我的境界，速度就会失控。
若是年轻时就开始修行，断不会有这种问题。
孟璃脑中想起江拂弦那一副清冷、淡漠，目下无尘的样子，心里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山下清凛、自然的空气让她嗅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这也是二十多年后，她第一次重新属于自己。
孟璃回头看一眼万灵宗的方向。
宗门里屋舍、楼阁都已经消失了，肉眼只能看到一片苍翠、葱郁的山林，沉默地绵延向远处。
她再回来时，会讨还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