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高低不能跟他过
沈青梧紧紧抱住女儿，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她才看清屋里的情景——
张楚胜手里抄着一把笤帚，正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睛；
而沈芝瑶则站在他对面，脸气得通红，眼眶也红红的，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被扔在地上。
沈青梧心中了然，但面上不显。
她抱起小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冲着张楚胜笑了笑，
“楚胜，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接着，她对沈芝瑶道，
“芝瑶，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张楚胜虽然一肚子火，但沈青梧毕竟是客，而且因着沈青梧的丈夫许长安是江川市第一重型机械厂的技术员，多少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笤帚往墙角一扔，没好气地对沈芝瑶说，
“磨磨蹭蹭的，快点回来做饭！一家人都等着吃饭呢！”
沈芝瑶跟着沈青梧走了出来，不便走远，两人只好挤在嘈杂而拥挤的楼道里说话。
“怎么了？他又跟你吵架了？”
沈青梧轻声问道，一边帮沈芝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沈芝瑶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嗯，嫌我没早点回来做饭，说他妈等会儿要过来。”
沈青梧看着表妹红肿的眼眶，沉声道，
“芝瑶，他要是敢动手打你，这种日子高低不能跟他过下去！”
沈芝瑶低下头，沉默了几秒，再抬起头时，眼神却异常坚定，
“嗯，姐，我不打算跟他过了。”
沈青梧愣了一下。
上辈子，沈芝瑶和张楚胜的婚姻虽然也磕磕绊绊，但她记得他们是在孩子十几岁的时候才离的婚，而且是因为张楚胜后来在外面有了人。
她一直以为，至少在早期，他们的感情还算过得去，没想到这辈子，沈芝瑶这么早就有了这个念头。
就在沈青梧愣神的工夫，沈芝瑶看着她怀里的小满，问道，
“姐，你这是……带小满回下河村吗？”
沈青梧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回去了。我跟许长安……分开了。我在市里找了别的地方暂时住下。”
这下轮到沈芝瑶目瞪口呆了，
“分……分开了？姐，你跟许姐夫……离、离婚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青梧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是。”
“姐，你……”
沈芝瑶张了张嘴，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很想问一句“姐，你是不是也……”，可这话就像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只能咽了咽口水，换了个问法，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突然离婚了？姐夫他……”
沈青梧看了一眼沈芝瑶家紧闭的房门，里面似乎还能听到张楚胜不耐烦的踱步声。
她拍了拍沈芝瑶的手，
“这里说话不方便。明天，明天我安顿好了来找你，我们再详细说。”
沈芝瑶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点了点头，摸了摸小满的脸蛋。
沈青梧又叮嘱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便抱着小满转身离开了。
抱着小满下了楼，陆振东和冯志远正等在车旁。
冯志远见她们母女下来，连忙上前帮忙拉开了副驾驶旁边的车门。
沈青梧抱着小满坐了进去。
“陆大哥，去你姑妈家吧。”沈青梧轻声道。
陆振东点了点头，爬上驾驶舱，发动了车子。
卡车平稳地启动，朝着陆振东姑妈家的方向驶去。
小满依偎在沈青梧的怀里，大概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沈青梧轻轻抚摸着女儿柔 软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
卡车在夜色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片灯火通明的家属院前。
沈青梧透过车窗往外看，隐约看到了“江川市第一重型机械厂”家属院的牌子，不禁愣了一下，扭头问陆振东，
“陆大哥，你姑妈……住在这里啊？”
坐在副驾驶的冯志远看她惊讶，连忙笑着解释道，
“是啊，青梧姐。姑父以前是咱们一重厂的老工人，早些年因为生病去世了。姑妈的孩子在外地上大学，现在就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沈青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有些复杂。
许长安也是这个厂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便。
但眼下，能有个安全的落脚之处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振东和冯志远领着沈青梧，抱着已经睡熟的小满，一起上了楼。
姑妈陆春华听到敲门声，很快就打开了门。
她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朴素干净的家常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哎呀！振东，志远来了！”
陆春华热情地招呼着，当看到陆振东怀里抱着的小满时，眼睛一亮，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哎哟，这闺女长得可真俊！这是……”
陆振东笑了笑，“这是沈青梧的闺女。”
“姑妈好。”沈青梧有些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这时，陆春华才注意到站在后面的沈青梧，她们以前在下河村见过几面，算不上熟悉，但陆春华对沈青梧的印象很不错。
“青梧，闺女都这么大了？快进来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说着就侧过身子，将人让进了屋。
陆春华招呼大家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落座。
客厅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略显陈旧的沙发背靠和扶手上，还铺着几片白色蕾丝布。
陆振东把小满轻轻放在沙发上，然后对陆春华道，
“姑妈，您来一下，我跟您说点事。”
陆春华点点头，跟着陆振东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陆振东简明扼要地把沈青梧和许长安的事情，以及她们母女眼下的困境跟姑妈说了一遍。
陆春华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同情和气愤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