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林淮岚。
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
只是偶尔,从还留在国内消息灵通的死党那里,会听到一点关于她和宋衍的只言片语。
宋衍的事迹彻底败露,引发了不小的风波。
那几个被他同时交往、欺骗了感情和金钱的富二代,纷纷让她还清钱。
而林淮岚的处境,据说更为凄凉。
因为林淮岚的愚蠢行为连累了她父母掌管的产业,林家彻底放弃了她。
她的所有信用卡被冻结,名下所有房产、车辆、珠宝首饰等值钱的东西都被收回。
她被赶出了林家的大宅,真正成了身无分文的落魄千金。
林家要求她自食其力。
坊间传闻,曾经挥金如土的林家二小姐,如今在超市里买瓶酒都要犹豫半天。
精打细算,租廉价的房子,挑最便宜的买。
我的工作却进行得异常顺利。
从凭借着我的专业,从公司的最底层做起。
公司的每个基层工作我都去尝试,陆续我也能负责起小小项目的负责人了。
英语学习也有进步,日常的交流已无大碍。
在多伦多的第一个春节,阮清禾没有带我去传统的华人聚集区,而是安排了一场特别的旅程——前往普罗旺斯。
冬日的普罗旺斯,褪去了薰衣草的紫色浪漫,却别有一番辽阔苍茫的野性之美。
我们骑着马,在广袤的原野上迎着凛冽却清新的风奔驰。
夜晚,我们住在古老的石头农庄里。
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温暖而宁静。
我们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坐在露台上,仰望璀璨星空。
「这里的每一颗星星。」
阮清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柔和。
「都曾照亮过爱我们的人,也终将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我靠在她肩头,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与温暖。
阮清禾有一个弟弟。
小她十岁,名字叫阮云言。
他总爱说自己是外来星球派来的小王子,肩负着给姐姐带来快乐和守护她的使命。
可命运似乎对这个小王子格外苛刻。
他早年里父母早早离世。
8岁那年,年幼的他,吵着姐姐阮清禾要给他泡荼喝。
阮清禾说:「大人才喝荼,小朋友只能喝水呦。」
可惜后来阮清禾从小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叔伯长辈围攻、算计,在阴谋诡计中周旋、很筋疲力尽。
直到某日,阮清禾永远失去了弟弟,再也没有了亲人,那杯荼无法等到弟弟喝了。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在那个匿名的创伤互助论坛里,一个头像酷似弟弟的账号,请求自己加好友。
申请者叫「舟过千山」。
「你好,可以加个好友吗?想和你聊聊天。」
「今天天气很好,希望你的心情也不错。」
「又一天过去了,还是希望能通过你的好友呀。」
阮清禾后来对我说,那时的她觉得这个舟过千山实在太吵了,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但「舟过千山」锲而不舍的申请,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好。」
对方已同意添加了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她看着这个陌生人一天又一天,乐此不疲地分享着琐碎的日常。
窗外的阳光,路边的小花,一首偶然听到的老歌,甚至是一杯咖啡拉花的照片。
那些平淡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碎片,像一束微弱却持续的光,照进了她封闭、冰冷、被愧疚和自责填满的世界。
乃至后来,当她隔着屏幕,感受到舟过千山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和坚韧时,一个近乎奢望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
这个人,会不会是弟弟……送给她的礼物?
在她日复一日承受着失去至亲的痛苦、在无尽的孤独中自我放逐时,派来照亮她的人?
可惜,那时的「舟过千山」,是别人的丈夫。
「现在,」 阮清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转过身,望向站在画室中央的我,「你是我的先生了。」
她走到窗边,抬头望向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辰,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说,云言他……是不是真的,把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送到我身边了?」
「他……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了吗?」
我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吻去她眼角那滴终于滑落的泪:
「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一直是那个想要守护姐姐的小王子,是落入凡间的天使。」
「他拯救了我,也指引我,最终来到了你身边,完成了他的心愿——守护你,让你不再孤单。」
阮清禾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即更紧地回抱住我,仿佛要将我融入骨血。
她的声音埋在我的颈窝,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坚定:
「沈亦舟……」
「你是我在无边黑暗里,等到的光。」
很爱很爱你。
人生最大的憾事,莫过于将一颗赤诚的心,错付他人,在泥泞中蹉跎了岁月。
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在伤痕累累之后,依然能遇见那个恰好懂得珍惜、互相照亮的人。
我们紧紧相拥,窗外的星光温柔地洒落。
仿佛那个永远八岁的小王子,正坐在月亮上,对着他最爱的姐姐,露出了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