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斯威特的婚礼办在了意大利,他的家人都很和蔼,没有嫌弃我病弱的身体,反而一直关心我过得好不好,斯威特有没有欺负我。
“他哪敢啊。”
我看看斯威特,他冲我笑得眉眼弯弯。
在住院的那三年里,我无数次地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病友。
那里是意大利最好的医院,住院的基本都是些疑难杂症患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被病痛折磨的麻木。
只有斯威特,悠悠哉哉地坐在轮椅上,身边没有人看护,轮子卡到石头上了也不急不忙,干脆闭上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
我那时候已经被化疗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溃,这个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金发男人的身上莫名有一种气质,让我身上的痛楚慢慢地缓和下来。
他也注意到了我。
“你好——”
他的中文说得很熟练,没什么口音。
“可以帮我推一下轮子吗?”
我走上前,帮他挪好了轮椅。
他眯起眼睛,湛蓝色的眼睛笑得十分好看。
“谢谢。中国人真友善。”
后来我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连走出病房都困难,也就再也再见到他。
直到有一次,我病房里的病友又去世了。
或者说我住院的每一天,身边都不停地有人离开。
那是个女人,很年轻,也有孩子,有丈夫。
她昨天还在跟我说,等治好病要回家看看,结果第二天就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当我走到窗前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你好。”
我回过头,是那个金发男人。
他还是笑眯眯的,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是不是我的样子太吓人,吓到他了。
他突然说道:“你的眼睛真好看,中国人都像你这么好看吗?”
我怔然。
我的瞳孔却是天生比别人眼睛淡些,不过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室友了。”
……
和我们比起来,斯威特乐观得简直不像一个病人。
我就以为他是装病。
像电视剧里那种,为了争夺继承权,假装残废扮猪吃虎的少爷。
直到有一天雷雨夜,他抱着双腿,嘴里小声地吸气。
我拉开帘子。
他还是那样笑着看着我只是这次的笑容有些勉强。
“抱歉吵醒你了,我有些幻肢痛。”
他飞快地用被子盖住腿,似乎不想让我看到。
但我还是看到了。
那双腿布满肌肉,却无力地垂着。
他说是因为爆炸,在意大利西西里岛,每天都有暴乱的事件发生。
“更何况是我们黑手党。”
我一愣,说他这么温柔,看起来不像是黑手党。
“我只对你这样。”
我一愣,没敢搭话。
他转头看看窗外:“医生说,我的腿需要一个奇迹。”
奇迹啊……
“对于我来说,我的家人和孩子,就是我的奇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他突然浑身一震。
“你结婚了?”
我点头,想着可爱的孩子,还有爱我的爸妈,还有的丈夫,忍不住笑了。
“我很爱他们。”
男人很沉默,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不笑时的样子。
他的眼窝深邃,棱角分明,不笑时莫名地让人有些害怕。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你很坚强。”
“从第一眼见你的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想活下来的欲望。
那天我本来想晒晒太阳,就干脆一觉不起了。
结果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觉得,好像还可以坚持下来。”
“所以,林染。
你也要坚持下来。
等到奇迹。”
……
那天后,他就转院了,没有任何道别,只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没有打过。
直到回到家那天,我看到了和闺蜜纠缠在一起的丈夫,和换了女主人的全家福。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竟然那么孤独。
我一直围着家庭转,曾经好友早已不再联系,只剩下一个闺密。
如今濒临崩溃,我满心的悲伤竟然无处倾诉。
于是,我第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
再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时,我崩溃大哭,语无伦次地说一些连我自己都很难听懂的话。
他没有打断我,耐心地听完。
然后,问道:
“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