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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


第5章 005 念头

那一年,她还是横刀立马,恣意飞扬的宁家幼女。

一次战场遇险,她和护卫被数倍于他们的敌人围困,靠着地形优势苦苦撑了三天三夜,到最后只靠最后一口气撑着,本以为会身殒于此,正巧到北境巡视的三皇子宇文钦路过此地,将她救下。

脱离危险之后,宇文钦也问起她的名字,然后笑言“稼穑”二字太过拗口,问她叫她阿宁可好。

当时她还天不大地不不怕的反问,“阿宁”是叫她,还是叫她的父兄,换来宇文钦的一阵大笑。

那个时候……真是好啊。

谢冰宁出神,就连长康走了进来都没有发现。

“谢娘子,你今日还未吃东西,这些白粥你先喝了罢,你也别嫌没滋味,你身子刚好,不能吃太多难克化的东西。”

长康放下盛着粥的砂锅,对着谢冰宁絮叨。

谢冰宁笑了:“哪里会嫌弃,这可是姑姑的心意呢。”

说着,她走到桌边坐下,苏姑姑盛了一碗刚到她跟前,又递给她一把勺子:“小心烫。”

谢冰宁接过来,低头看着那碗粥,这粥虽然用的是陈米,但米已经煮化了,上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可见长康已经熬了很久,这样的粥对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可是暖胃养身的好东西。

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才喝了下去。

粥里加了薄盐,些许咸味混合着米香,竟然胜过她喝过的任何玉液琼浆。咽下后更是一股暖流顺着喉头流进胃里,她只觉整个人都暖了过来。

这一刻,谢冰宁这才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真好。

许是白粥的味道过于美味,许是因为刚刚又折腾了一番,她只觉饿得厉害,手也有些发抖。她一口一口喝的有些急,但还是保持着举止优雅。

看着她头上冒出了细汗,鼻尖也烫的红红的,长康心里升起些许的心疼,她忍不住拿出帕子,替谢冰宁轻轻擦了擦额头:“孩子,慢点吃,锅里还有。”

谢冰宁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长康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虽然也常与父帅并肩作战,挽弓如月,箭指北狄,但在家中,也只是个喜欢唠叨的寻常母亲。

当年自己的死讯传到北境,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伤心。

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一滴噙在眼角的泪终于滴进了碗里,粥好像更咸了。

长康心里通透,但不能说破,只叹了口气:“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可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也别怪沈娘子,她年纪小,只想着巴结公主稳住伴读的位子,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呢。”

谢冰宁应了一声。

长康只知是沈琴害谢冰宁起了高热,却不知真正的谢冰宁已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世上。

她可以原谅,但没有资格替谢冰宁原谅。

这件事可以说是沈琴的无心之过,但归根结底还是她女儿的不对。

女债母偿,到底也是她欠谢冰宁的,她不知道如何偿还,只能连着她那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喝完了一碗粥,她觉得自己脑子也清晰了不少,放下碗,她问出一个早就在心里盘桓的问题:“刚刚的菊香姑姑,也跟了娘娘很长时间了吧。”

“有十多年了吧……”苏姑姑回忆:“菊香是娘娘的心腹,日后你虽不跟着公主了,可也略微敬着她点,为了以前的事开罪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这话信息量就大了,可惜这小姑娘病得厉害,许是伤了脑子,如今很多记忆也模糊不清,谢冰宁不知道这个菊香是否欺辱过原主,但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

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十五年前,跟在袁归雁身边最得脸的宫女并不是这个菊香,而是她送给袁归雁的白鹭。

袁归雁母亲早逝,家中继母当家对她连面子情都没有,她进宫的时候别说银钱,就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当时的自己念在她父亲是宁家帐下参军,又年幼丧母孤苦无依,对她颇为照拂,见她身边就只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就把身边温和稳妥的白鹭指给了她。

当时的袁归雁,对白鹭很是器重,日日把白鹭带在身边。

可刚刚见到袁归雁,她身后的一队宫人里并无白鹭的影子。

当时谢冰宁就发现不对,现在细细回忆了一番,这具身体记忆里,朝阳公主身边的宫人竟无一人是她当初精挑细选之人!

她身死后,宇文钦念及她和袁归雁交好,将女儿交给袁归雁抚养也是入情入理,身边服侍的下人有些不妥,也不可能一个不留,就连白鹭也不见了。

而女儿也被教成了这幅样子。

这不对。

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猜想在谢冰宁心头闪过,可又被她压了下去,只是在看着苏姑姑新盛的半碗粥,却再也没了胃口。

“是不是累了。”长康看她迟迟没有动作,安抚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不会有你的差事,你去榻上歪一会儿吧,这儿我来收拾。刚刚听李姑姑说,你那边的居所也在收拾,下午就来接人了。”

谢冰宁点了点头,撑着桌子站起来,扶着长康靠在榻上,对着长康笑:“那就劳烦姑姑了。”

“行了,我就一普通宫女,也就谢娘子你叫我一声姑姑。”长康笑着把剩下的粥倒回砂锅里,收拾好碗筷,就开始给谢冰宁收拾家当,她的东西不多,除了笔墨纸砚,也就一箱子书和几件冬衣,很快就被长康打成了两个小包袱,至于书册和写好的字纸,长康不识字,全都没敢挪动。

长康摸了摸包袱,眼神带着些许不舍。

她长长舒了口气,想再叮嘱些什么,但看着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的谢冰宁,又心疼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谢冰宁并没有睡着,她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

她会不会……从未看透过袁归雁。

那宇文钦呢?

就算当初看不透,十五年了,仍看不透么?

他怎么能任由他们的女儿被养成这幅模样?

谢冰宁的手有些发抖。

门被猛得推开,门板撞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伴着灌入的冷风,沈琴的声音也凉凉的自门外响起:“你如今倒也是发达了,还有人巴巴儿的给你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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