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做好术前准备，被推到了手术室门口。
乔欢远远看着，傅寒声守在移动床边，颀长的身躯微微俯下来，手指逗逗孩子小脸，不知道说了什么，脸上流露温和的笑意。
护士们推着小宝进去，他被拦在门外，两扇沉重的铁门缓缓合上，他英俊面容夹杂的的温柔，被凝重取代。
江雨薇往前一步，与他并肩站着。
“寒声，我问过医生，前段时间我让哥哥从国外买来的特效药起了作用，小宝的血检报告各项指数都有好转，这次穿刺手术会比以前都顺利。”
傅寒声没说话，只是颔了颔首，走到一边身子微微靠墙倚着，他额前碎发遮挡住眼眸，唇角略显阴郁，单手抄进口袋，摸出烟盒，想到了什么，又放回去。
江雨薇在他腿边的长椅坐下。
她拿着刚从小宝脖子上摘下的东西，握在手心里，抵着额头，面容低垂，默默等着。
“雨薇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傅夫人扭头问身边佣人，声音不大不小，收回视线时，在乔欢的脸上停留一秒。
佣人回答她：“是江小姐在灵山山脚下，一台阶一行礼，感化了寺里的药师琉璃光如来菩萨，才给小少爷求来的一把长命锁。”
傅夫人没应，垂了眸，转动手里的佛珠，嘴里默念经文。
这话是说给在场有的人听的。
乔欢听了确实难受了，心里的愧疚与不安油然而生，僵直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到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索性摸出手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开了机。
十几通未接电话躺在那里，她按了静音，点开搜索引擎，输入“腰椎穿刺”四个字。
细长的针头穿过腰椎间隙，提取脑脊液，进行化验，再注入化疗药物，进行治疗，全程不能使用麻药，因为会对病人的伤口愈合有阻碍作用。
屏幕上跳出来的字像锋利刀片，往乔欢的眼睛里钻，光是想象那画面，浑身紧绷用力，心也揪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漫长又煎熬。
半个小时后，手术门再次打开。
小宝被推出来，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上没一点血色，白得像张纸。
护士夸他：“今天让让真棒，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你们后来对他说了什么叫他乖乖配合的？”
傅寒声明显松了口气，弯下身，大掌包裹住小宝的小手：“小宝是男子汉。”
小宝艰难地抬起眼皮，嗫嚅嘴唇，发出虚弱的声音：“爸爸，别赶妈妈走，妈妈再陪我一会儿。”
乔欢的双脚不由自主靠近，真想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叫他的痛全部转移给她，哪怕一命换一命，她也愿意。
江雨薇先她一步站在了手术床的另一边：“妈妈一直都在，我们的小宝真勇敢。”
她和傅寒声一起，床边还有两个护士，乔欢根本挤不进去。
只能站在一边，透过缝隙看看孩子，泪眼迷茫跟在后面走。
“小宝有爸爸妈妈陪着，乔小姐，可否借用你十分钟，我们去楼下散散步。”
身后，傅夫人的声音响起，她来到乔欢身边，目光带着打量，在乔欢身上扫了一圈。
乔欢感受到了她眼神里的蔑然，她或许是故意为难，也或者与生俱来的傲慢。
总之她很不舒服。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现在没心思散步。”
傅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乔欢会这样说。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我怕乔小姐丢了面子。”
乔欢目光看向小宝的病房方向：“那就不用说了。”
傅夫人的眉眼染上一层愠色：“这就是你对雇主的态度吗？你怕是现在还没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儿子花钱请来的乙方。”
乔欢像是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棒，重重地点醒了。
当乔大发把她的资料送到傅寒声眼前，而傅寒声来找她，她没有拒绝时，她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那个位置。
说好听点，是乙方，往难听点说，就是个货物。
“傅夫人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楼下的花园，鸟语花香，郁郁葱葱，阳光下，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几只天鹅悠闲戏水。
这里是北城最昂贵的私人国际医院，环境堪比皇家园林。
“一年前小宝生病，寒声给这个医院投资千亿，专门修了个住院楼，就为了孩子能住得舒服些，得到最好的治疗。江家也没少尽力，他们在国外人脉广，一打听到哪国这方面出了新成果，就赶紧买回来给小宝用上。”
乔欢跟在傅夫人侧后方，闷声不响听着。
湖水反射的光打在她脸上，光影交错里安静唯美。
傅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顿住脚步。
“乔小姐，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你可以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傅家，小宝没了你这个生母，照样不缺母爱。”
乔欢勾了勾唇，语气淡淡的：“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现在想怎样？”傅夫人带着试探，盯着乔欢的脸，语气依旧不温不火，“你后悔了，才想起来回来重拾你泛滥的母爱，尽你母亲的责任了？”
乔欢瞥了眼傅夫人，语气冷冷淡淡的：“我现在只想给小宝治病，叫他尽快好起来。”
傅夫人缓缓收回视线，继续绕着湖边走，步伐透着富贵太太的雍容。
“眼下想要小宝好，只有那一个办法，等你和寒声生完孩子，大的小的，都是我们傅家的血脉，雨薇你也看到了，善良大度明事理，和寒声也是门当户对，做豪门继承人的母亲，她再适合不过。”
乔欢拧了拧眉，又听傅夫人说：“你应该不是什么名门权贵的子女，不然不会做这种职业，不过能生下傅家两个孩子，和普通女人比，也算一种幸运。更何况，傅家在钱方面不会少了你的，前提是要识趣，寒声太太的位置，只能是雨薇的。”
乔欢听了这么多，总算理清楚了重点。
“傅夫人原来是担心我用孩子上位。”她呵呵笑了：“你要不提，我想都不会往这方面想，你既然提了，我也表明我的态度——您的儿子天之骄子，我一个普女高攀不起。”
傅夫人闻言，眉眼舒展，似笑非笑的：“我这是把丑话放在前面，以后合作更愉快。寒声说你省心省事，给钱就行，他说得没错。”
乔欢怎么听都觉得像在嘲讽她。
傅夫人扶着佣人的手走了，她留在原地，愣神望着湖面的天鹅。
“乔小姐，傅先生找你。”
乔欢回过神，朝护士晃了下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