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在听礼堂门口等了片刻。
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出来对她说:“夫人,老夫人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南山寺。”
沈知念一怔,老夫人去南山寺的日子应在五日之后,往年向来如此,今年明明也是这么安排的。
她心里疑惑,下意识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
“老夫人最近睡不好,心慌不宁,几次梦到老侯爷,所以决定尽快上山。”嬷嬷欠身回应。
沈知念浅淡笑笑:“那我今晚就不打扰老夫人了,明早我再来送她。”
她说完,转身欲走。
嬷嬷突然提高音量,“夫人,明日老人要起早,特别吩咐了,不要您跟小侯爷送了。”
沈知念垂眸盯着手中点心盒子,看来这两日,她是见不到老妇人了。
或许,老夫人早就知道了他和宋鹤鸣和离的消息,所以才不愿意见她,免得气氛尴尬。
只是春喜的身契,只能日后再跟宋鹤鸣讨要了。
想到这,沈知念把手中包装精致的点心盒子递给嬷嬷:“既然这样,劳烦嬷嬷转送,给老夫人路上吃。”
张嬷嬷拿着点心进了门。
宋老夫人斜倚在榻上,掀了掀眼皮:“知念走了?”
嬷嬷点头,把点心呈上来:“夫人专门给您买的,老夫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见她?”
宋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鹤鸣现在跟那戏子搅在一起,一心要给她抬了平妻。”
“老夫人,您不是不会让那戏子进门吗?”嬷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宋老夫人摇了摇头。
“鹤鸣那脾气,我可管不住,之所以允他娶沈知念,还不是看在她是忠臣之后,还能敦促鹤鸣上进。”
她喝了口茶:“她这两年一直无所出,那戏子如果能生个一儿半女,平妻也不是不行。”
嬷嬷又问:“您是怕夫人又跟您提小侯爷和那戏子的事?”
“当人家夫人,哪有不受委屈的,知念能嫁给鹤鸣,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宋老夫人沉沉闭上眼。
“行了,明天天不亮就出发,赶在鹤鸣回来之前。”
......
沈知念回房时,春喜已经又把要带走的东西盘点了一遍。
“小姐,我还以为您会去好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知念思忖片刻:“春喜,明天你先不要跟我去沈府,拿着银子去南城偏远处租个宅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春喜急急冲到她面前打断:“小姐,您说过要带春喜一起走的呀,就算是沈府那吃人的地儿,春喜也要跟您在一起。”
沈知念温柔笑笑。
“我哪说不带你了,你先去租个宅子,把我箱子里的嫁妆都放下,免得被叔父和婶母惦记。”
她顿了顿:“再者,你的身契暂时还没拿回来,免得去了沈府落人口实,等我过两日跟小侯爷讨回来,你再跟我去沈府。”
春喜恢复笑颜,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就知道小姐想的周到。”
她说完,又皱眉担忧问道:“可是小姐,大晟朝律法不让女子自立门户,租宅子最多一月余,到时,沈府就会知道您把嫁妆带走了。”
“没了定远侯府做靠山,那到时候,我们还要跟过去一样忍气吞声吗?”
沈知念抬眸,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沉默半晌。
姝丽眉眼间闪过一丝果决的冷厉。
忍?
自然不会。
她手指碾搓袖口,声音冷然:“我已经想到在外面自立门户的办法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
翌日清晨,沈知念前脚刚坐上回沈家的马车,宋鹤鸣后脚就回了定远侯府。
他明显心情不错,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就在昨日晚间,阿里终于松口要搬进他给她置办的新宅子,以后,他再也不用去春台戏班找她了。
两个人在外面也算是有一个家了。
再过段时日,他就会把阿狸以平妻的身份接进府里,他就可以和阿狸日日厮守在一起。
“长庚,快,帮我沐浴更衣,我要去给母亲请安致谢。”
他一边喊人,一边快步朝着风雨轩里走。
长庚匆匆迎出来,长庚匆忙迎出,神色微窘:“小侯爷,老夫人卯时三刻便启程往南山寺去了。”
宋鹤鸣脚步一顿,然后又快步朝前走:“怎么如此突然?”
他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脸上仍旧乐呵呵的。
“去了南山寺也无妨,那我就修书一封,等人到了,信也到了。”
他说着,把外袍脱下来随手扔到长庚怀里,起身就往案几的方向走。
长庚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先来到案几边。
慌乱中将桌面上散落的书籍文章连同那封和离书一起收拢起来,
一股脑卷了卷塞进了书桌旁边最底层的架子上。
之后又快手在书桌上铺了一层素白宣纸。
“小人这就去收衣裳,即刻回来研墨。”
长庚忙不迭的又要去把宋鹤鸣的长袍放下。
宋鹤鸣大手一挥:“知念呢,让长乐去把夫人请来,她磨的墨汁浓稠细腻,最得我心。”
长庚弓腰,嗫喏道:“夫人,夫人她一早就坐马车出去了。”
宋鹤鸣闻言,一边整理宣纸,一边抬头睨了长庚一眼:“一早就出去了?去哪儿了。”
他说着,冷嗤一声:“莫不是,又要去侯府的铺子里揽权查账?”
长庚讪笑挠头:“小的不知,好像……好像听春喜提了一嘴,说是夫人回沈府了。”
“沈府?”宋鹤鸣提高了声音,眉头接着蹙起。
成亲两年,沈知念还从未一个人回过沈府。
想必是因为不满他给阿狸买宅子,所以通过不声不响回沈府给他脸色看呢。
真是内宅妇人,胸襟气魄比不上阿狸一点。
宋鹤鸣冷哼一声:“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等她在沈府受了委屈,自会回来寻我替她出头,不必管她。”
“长庚,你给我研墨。”
他洋洋洒洒,很快就写好了信。
“去,把信送出去。”
长庚细心收起来:“小侯爷,您这一手字写的真是潇洒。”
宋鹤鸣心情不错,脸上带笑:“你虽不识字,但是眼光甚好。”
……
卯时三刻,街上人声鼎沸,市井中越发热闹,沈知念坐的马车在沈府朱漆门前缓缓停下。
门房小厮看见是她,表情一怔,转身往内院奔去通传。
片刻后,叔父沈阳恺与婶母于氏匆匆迎出。
于氏皮笑肉不笑地伸长脖颈,目光在沈知念身后逡巡:“什么风把您这侯爷夫人吹来了?这小侯爷怎么没一同回来啊?”
沈知念垂眸理了理袖口,声线清冷:“他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不会是忙那许姑娘的事吧。我可听说,他昨日刚在郊外置办宅子,你不会被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