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王府内,戏台高筑,一场名为《戏君王》的戏正在上演。
台下的看客仅燕照一人。
一场戏落幕,意犹未尽的燕照这才把目光放到长跪在地的江娴柔身上。
五指伸出,扣住少女纤细的脖颈,将其拉到身前,逼迫其抬头。
“明日便送你进京,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在祝明灿身边,寻找机会,笼络圣心。”
“记住,我能让你当上贵妃,也能随时要你的命!”
任凭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扭曲痛苦,燕照幽深的眼眸也不见半点疼惜。
手上反而多加了几分力气,直到江娴柔痛苦地哼出声,他才松手。
“滚吧。”
一脚踹开江娴柔,燕照笑容阴冷地看向戏台。
戏台上的《戏君王》,哪有自己编排的好看。
……
祝家宅院。
祝祁安提着灯笼,带着祝元穗走在碎石小路上,身后王福带着几个洒扫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
回来后,祝祁安便着手为长姐准备卧房。
奈何看了好几处,长姐都不满意,眼下要去的已经是最后一处。
“长姐,依我看,你还是听我的,住我那里,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出来了……”
“你住还是我住?”
祝元穗一开口,祝祁安立刻闭嘴。
血脉压制反抗不了一点。
罢了,长姐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大不了多安排点人在周围就是。
转过一道弯,便到了。
一墙之外,是茂密的竹林,清风吹过,还能听到竹林摇曳的声音。
祝元穗转了一圈,对此处很是满意。
院子虽然不大,但比她以前的住处好了不知多少倍。
祝元穗拍手定了下来,“就这里吧,王叔,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王福乐呵呵地带着丫鬟开始打扫布置,大小姐能回来,可是天大的喜事,莫说这点小事,便是要他的命,他都高兴。
呸呸呸,他不能死,他还得多陪大小姐几年呢。
望着外面晃动的竹影,祝祁安心生担忧,打算再劝劝,“长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这里太过偏僻,实在是不安全。”
“不必忧心我。”
祝元穗清眸瞪向祝祁安。
不安全的是她吗?
整个祝家,最安全的就是她好吧。
眼见劝不了,祝大学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长姐不愿意住别处,那他搬过来不就好了。
说干就干,他立马喊来王福,悄悄吩咐他把距离最近的小院收拾出来。
不敢让祝元穗听到。
怕挨揍。
他不怕疼,但不能累着长姐。
趁着下人收拾住处,祝元穗跟着祝祁安去用餐。
今天是她回归的大喜之日,祝祁安特地让人去京城最有名气的望月楼定的酒席。
一桌子都是祝元穗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祝祁安郑重地端起酒杯。
“长姐,三弟远在边关,无法回来,四妹又不能随意出宫,今日我便代他们二人,为你接风洗尘。”
祝祁安一饮而尽。
祝元穗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
她未曾喝过酒,父母去世的时候她才八岁,后面八年又忙着养家,哪有闲钱买酒。
辛辣的酒液烧过喉咙,祝元穗眼角微红。
弟弟妹妹都还在。
真好啊。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祝祁安慌乱地放下酒杯,“长姐,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高兴。”祝元穗按了按眼角,笑容背后是藏不住的内疚,“你们这些年肯定很幸苦吧。”
祝祁安摇摇头,一边说一边给祝元穗夹菜。
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倾诉。
兴致浓时,恨不得站到椅子上。
再不见半点平日里的沉稳。
只有祝元穗知道,这才是她印象里的祝祁安。
高大的身影逐渐和记忆中的小屁孩重叠,祝元穗唇角轻扬,眸光微晃,尽是喜悦。
这十年间的经历避不开燕淮,可祝祁安刚提到他的名字,祝元穗就皱眉。
想着长姐才刚回来,日后有的是机会解释,何必惹长姐不快,祝祁安便主动跳过了这部分。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
放下碗筷时,夜色已深,祝元穗一个人闲庭信步地回到小院。
先前空荡的房间已经大变样,多了诸多家具不说,梳妆台上更是放满了精美首饰,全都是她喜爱的样式。
“臭小子,倒是会哄我开心。”
嘴上不饶人,祝元穗上扬的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天色不早了,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休息。
纤薄的云纹锦被盖在身上轻柔又暖和,哪像以前盖的不知修修补补过多少次的破被子,沉得能压死一头猪。
可躺了许久,祝元穗翻来覆去却没有半分睡意。
无奈地轻叹一声,起身披上外衣往外走去。
她自小就有个毛病,认床,换了地方就睡不着。
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个毛病还在。
凉亭下,坐在石凳上,祝元穗双手托腮,仰头看着银盘般的圆月,愣愣地出神。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自从爹娘去世,她每天不是在忙着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
为了养活弟弟妹妹,她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几年如一日,直到十六岁那年出事。
好在她没在的十年里,弟弟妹妹都顺利长大,还都有了了不起的身份。
不过梦中的危险尚未结束,眼下她还不能松懈。
祝祁安还好,有自己在身边亲自盯着,只要不让他接近林月妩,再做出那些荒唐事。
临渊阁大学士这个官职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没人能轻易动他。
祝明灿那边就有些麻烦了,皇宫不是她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即便她能天天盯着,严防死守,也只能防止祝明灿再和俨王联络,却防止不了俨王主动找她。
这么看来,还是得从俨王那边下手。
而且梦中祝瑾的死也与俨王有关,祝瑾远在边关,她更是触不能及,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封信过去,让他自己小心的同时,想方设法对付俨王和林月妩。
得让这对恶人自食恶果!
陷入沉思的祝元穗没有注意到,屋顶有一道目光正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