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被磁石吸引般迅速聚拢，顾瑶望着骚动的方向，眉心拧成川字。
她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物件塞给周广良：“阿广，你帮我把东西放到车上，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经朝着人声鼎沸处快步走去。
“哎，嫂子。”周广良想叫住顾瑶，只是她一心只想着救人，头也不回的挤入人群中。
“我是医生，让一下，让一下！” 她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
围观的村民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村民们对医学知识几乎一无所知，面对突发状况只能束手无策地围观。
顾瑶侧身挤过层层人墙，粗粝的衣襟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泥土与汗水混合的气息，熏得人脑袋发晕，她也顾不得这么多，继续往里面挤进去。
终于挤到核心区域，她看见一位老太太蜷缩在地上，灰扑扑的头巾散落在一旁，整个人如同枯萎的藤蔓般毫无生气。
“扫描患者有没有什么并发症？” 顾瑶蹲下身的动作行云流水，她迅速将人放平，食指和中指搭在颈动脉处，屏息数着：“一、二、三……”
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搏动，像是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系统扫描完毕后回答：“患者突发心梗，左脚有轻微的扭伤，目前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并发症。”
四周密不透风的围观人群让空气愈发闷热，顾瑶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们散开一下，不要围在这里。”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人理会，周围依然围得严严实实。
顾瑶无奈，只能解开老人的衣扣，开始做心脏复苏。
掌根每一次下压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咚、咚、咚” 的闷响混着村民们的议论声，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刺耳。
“这里附近有没有医院？”顾瑶手中的动作不停，喘息着询问周围的人。
“前面一里地有个公社卫生院。”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好心回应，却在看到顾瑶的动作时皱起眉头，“姑娘，这肯定没救了，你别管了。”
“这人都不会动了，肯定已经死了，要是被她家里人看到，不得讹上你啊。”
“是啊，姑娘别管她了，快走吧。”
七嘴八舌的劝阻声中，顾瑶依旧保持着规律的按压节奏，偶尔俯身进行人工呼吸。
她的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她肥胖的腰身上。
顾瑶不敢有一丝怠慢，对于周围劝阻的声音，丝毫不理会。
“嫂子，我知道卫生院在哪，我去叫人！” 周广良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周广良把东西安置好后，便立刻折返。
他虽然看不懂顾瑶那些专业的急救动作，但从她紧绷的神色中明白事态紧急，转身便朝着卫生院狂奔而去，裤脚带起的尘土在身后扬起一道浅黄的烟。
十分钟过去，顾瑶的手臂已经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
当她把耳朵贴在老人胸口时，那若有若无的心跳声让她几乎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声。
“让一下，让一下！” 周广良带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挤进来，推车的轮子碾过碎石路发出吱呀声。
顾瑶一边配合着将老人抬上推车，一边快速汇报：“患者突发心梗，目前呼吸微弱，做过十分钟心肺复苏……”
中年女医生却在把人抬上车后才冷冷开口：“你是医生？”
顾瑶到嘴边的回答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摇头道：“我不是。”
“不是医生还乱来！” 女医生的柳叶眉倒竖，“你知道不知道，要是因为你的胡说，耽误她后面的治疗，你担当得起吗？”
顾瑶抿紧嘴唇，看着推车渐行渐远，她确实欠缺考虑了，就算是现代社会，在没有医生执照，也是不能随便对患者诊治。
没有人注意到，老人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微微睁开，目光掠过顾瑶独特的身影，随后又缓缓阖上。
人群渐渐散去，周广良凑到顾瑶身边，神色带着几分担忧：“嫂子，你没事吧？”
顾瑶揉着发酸的手腕，摇了摇头，她突然想起正事：“对了，阿广你知道哪里有会盖房子的人吗？”
“嫂子，我们村就有！” 周广良露出一口白牙：“在我们村里谁家盖房子，大家伙都会去帮忙，你只要管吃的就可以了。”
顾瑶摩挲着口袋里的钱，皱起眉头：“盖房子需要多少钱，我手里还有不到一千块钱，不知道够不够？”
“嫂子，盖房子不用这么多钱。” 周广良掰着粗糙的手指盘算，“如果是土胚房，两三百就够了，要是用砖头的话，顶多五百。”
顾瑶刚才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房子，70年代的房子，大部分还是土胚房，除此之外就是青砖瓦房。
土胚房在雨水季节住的不安全，顾瑶可不想住在随时会坍塌的房子里面。
“用青砖。” 她掏出一包崭新的香烟递过去，“阿广兄弟，我初来乍到很多地方不熟悉，再说我一个女人也不知道盖房子的事，买砖头和喊人只能请你帮下忙了。”
周广良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香烟：“嫂子，这都是小事，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和战霆哥的房子好好的盖起来。”
回到大同村，顾瑶掏出十张大团结递给周广良。
看着对方接过钱，她还是忍不住叮嘱：“剩下还需要买其他的材料的钱，你先让人把东西送过来，我再来给钱。”
她和周广良才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对于他的为人还不了解，要是把钱都交给他，顾瑶还是有些不放心。
前世见证了太多人为了钱，连亲生父母都要算计，她还是稳妥起见。
安置好买来的东西，顾瑶在学校外搭起临时灶台。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勾勒出疲惫却坚定的轮廓。
顾瑶问过亮亮，知道陆战霆这样子昏睡已经一个月。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陆家人喂他喝一些米汤吊着命。
只是米汤没有营养，长期下去还是不行。
顾瑶望着村后连绵不断的青山，决定明天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一些草药。
现在医疗可没有后世发展好，像这里偏远地区，很多药材是没有的，她只能自己去找。
夜幕降临，顾瑶将晒得蓬松的新被子铺在地上。
头刚沾到柔软的棉絮，一天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她很快陷入沉睡，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
小花和亮亮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小花把脸埋进被子，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哥哥，被子好香。”
亮亮轻轻搂住妹妹，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他悄悄嗅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扭头看向顾瑶的方向。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份温暖的气息却真实可感。
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绚丽的梦，他害怕一闭眼，梦醒后又要回到陆家那阴冷的柴房。
带着忐忑与期待，他紧紧攥住妹妹的手，在月光下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