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
乔婉的声音如同寒铁,不容置喙。
两个健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巨大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看着他画押!”
乔婉盯着他,那双曾经充满慈爱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深渊和无尽的恨意。
那恨意,让江澈心胆俱裂。
江澈回头看了一眼,见表妹神情紧张,不知在无声说着什么话,一股豪情顿时涌上心头。
不行!
表妹正看着他呢,岂能畏首畏尾?
出府后,他就能和表妹双宿双飞了,岂不快哉?
江澈越想越激动,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连柳如霜无声叫他不要签字画押都误会了,还以为如霜表妹怕他不答应呢。
“表妹,你放心,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江澈吼了一声。
在乔婉看过去时,柳如霜又躲起来了,仿佛事不关己。
“娘,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愿意向表妹认错,我也可以不出府的,权当给你一个机会。”
“放你的屁!”
“你……你真是有辱斯文,不愧是商贾出身!”
江澈哼了一声,糊里糊涂地在那份断绝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乔婉收起断绝书,又对下人嘱咐了几句。
很快,翠儿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二十两散碎银子和一些衣裳。
“这是给你的分家费。”
乔婉顿了顿,目光落在柳如烟的身上,嘴角的讥诮更深,“限你一炷香内,带着你的表妹滚出侯府!”
“从此,侯府大门,永不对尔等敞开!”
江澈听后,直接呆若木鸡,因为他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乔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响彻整个院落,也清晰地传到门外偷听的下人们耳中:
“通知所有门房、管事和庄头,江澈已非侯府之人。”
“从今往后,谁敢以侯府名义接济他分毫,谁敢放他踏入侯府半步,视同背主,乱棍打死,绝不姑息!”
命令如同惊雷,在死寂的院落里炸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更震得江澈脸色发白。
对了!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此次前来,他是为了逼娘亲答应他娶表妹为妻的,可没想真的和侯府断绝关系啊!
江澈的脸上血色尽失,手里捧着那点可怜的银子和那两套刺眼的粗布衣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袋仍在嗡嗡作响。
满院的下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表哥……”
柳如烟终于忍不住,踉跄着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柔弱深情,只剩下全然的惊慌和不敢置信。
她看着江澈手里的破衣服和那点碎银子,又看看那份墨迹未干的断绝书,只觉得天旋地转。
乔婉冷冷看着他们,毫不留情道:“你们还剩半柱香的时间,若有人滞留,休怪本夫人不讲情面,乱棍打出。”
江澈猛地抬头,对上乔婉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
江澈杵在侯府的大门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凉和无边无际的茫然。
……
夜晚。
正房内室。
烛火摇曳,将乔婉挺直如松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屏风上,拉得细长而冷硬。
厚重的账册摊开在眼前。
乔婉打着算盘,“哒哒”声不断,一笔笔算着陈年旧账。
翠儿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镇北侯江屹川大步流星踏入内室。
他身形高大挺拔,一身玄色侯爵常服更衬得气势迫人,俊朗却冷硬的脸上带着仆仆风尘。
“侯爷……”
“滚!”
翠儿刚一上前,便被他一把推开了。
江屹川径直走到书案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乔婉笼罩其中。
“乔婉!” 江屹川怒气冲冲,瞪着眼前这个甚至未曾抬头的女人,“今日之事,你做何解释?”
哼,若非临儿告状,他还不知道乔婉疯成这样了。
她还有一个侯府主母的样子吗?
“临儿不过是为清红说几句公道话,你竟命人当众掌掴,打得他口鼻流血!”
江屹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这般狠毒,可有半分慈母之心?”
“亲生骨肉”、“狠毒”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字字如锤,砸向乔婉。
江屹川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还有澈儿,他一片痴心,所求不过一桩良缘。你倒好,竟逼他签下断绝书,当众驱逐出府?”
“二十两银子?两身粗衣?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侯府百年清誉,今日都被你丢尽了!”
此时,江屹川的怒火烧到了顶点,本以为乔婉会百般辩解的,不料她还在拨算盘,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翠儿立在一旁,吓得浑身直哆嗦。
江屹川转念嗤笑,只当乔婉也在故作镇定,眼神愈发鄙夷。
“还有,清红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不过是想在京城有个容身之所,你竟恶语相向,咒她至死?”
“你何时变得如此善妒刻薄,不可理喻?”
书案后,乔婉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烛光跳跃在她眼中,却映不出一丝暖意,只有一片淬了寒冰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