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的马车缓慢的行走在繁华的明时坊,车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然而她那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叫声依旧引起了埋伏在屋檐上的刺客的注意。
几个黑衣人立刻朝沈枝意的马车投向凌厉而杀意凛然的光芒,紧紧注视着那辆马车。
为首的人甚至从后背缓缓抽出一支羽箭,对准了马车的窗帘。
蓄势待发。
马车外执着缰绳的随山瞥了一眼,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杀气浮现下,他身下藏着的刀几乎发出蜂鸣声。
他身边被打晕的马夫老张斜靠在车柱旁随着车一摇一晃,像是闭目养神。
马车内,气氛却与外面的剑拔弩张天差地别。
沈枝意的嘴被楚慕聿的大掌紧紧捂住,刚才那点声音全部被吞了回去。
空气一瞬间稀薄,鼻息里灌满了沉香味。
还有血腥味夹杂在其中翻滚。
沈枝意怒目挣扎。
混账!
她一脚朝男人心口蹬去!
楚慕聿眼疾手快,另一只手迅速捉住了女子的脚踝。
伤口牵扯,微微蹙眉。
微风掀开的窗帘中,他看到了一支箭在远处对准了自己。
箭尖在日光下闪着凶狠的光芒。
楚慕聿微敛眸子,对捂在自己掌下的女子沉声道:
“得罪。”
沈枝意一头雾水,他的大掌就移到了自己腰上,随即天旋地转,被调了个头按在了软榻上。
她还来不及质问,楚慕聿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脚踝两指一动。
沈枝意:!
一只绣花鞋从窗户飞出!
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素白的罗袜在风中飘荡,从黑衣刺客的眼前飘过。
一贯处变不惊的刺客们目光有点呆滞,手里的弓箭因吃惊而下垂。
看着马车上搭出的一只女子的足弓。
如新月弯痕。
刺客:……
车内的沈枝意已经气得浑身血液逆流,“楚大人,你……”
她刚才不该犹豫,应该当机立断趁他虚弱时挖了他眼珠!
楚慕聿听她唤了自己姓氏,冷峻的脸色居然微霁,“原来沈二姑娘是认得我的。”
废话!
沈枝意不装了,破口大骂出声:
“大齐闻名遐迩的阎罗王,谁不认识?”
“既然知道我的手段,那沈二姑娘就不要再做些招惹我的事了。”楚慕聿淡淡的开口。
他的声音低而冷,像镇在壁龛下的一团幽云,凝着数点冰晶。
沈枝意觉得浑身冰凉,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不敢再往外呼叫。
见女子有些悚然的模样,楚慕聿抽空抬眸再次看向屋檐。
那几个刺客虽然眼神略带迷茫,可依旧对他们的马车保持警惕。
楚慕聿微微沉吟,握在沈枝意纤细腰肢上的手指点了几点。
沈枝意:“嘻嘻!”
随即一抹恼怒浮在脸上,“你干嘛?”
楚慕聿:“笑。”
沈枝意:……笑你老娘!
楚慕聿挑眉,不容她反应,在她腰肢上不停轻点。
沈枝意像被点了笑穴,银铃般的笑声从马车飘出。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飘到明时坊的上空隐隐约约。
因为怕痒,搭在窗上的莲足如笋尖般一曲一张。
马车随着沈枝意的挣扎一摇一晃。
“嘻嘻……你……你……住手……”
“不要……不要了……”
“停啊……”
刺客:……
以为今儿要立大功,谁知碰上这种白日宣淫的香艳事儿!
领头的刺客放下手里弓箭掉头就跳下屋檐,“晦气!”
京城的大人们玩得真花!
……
朝云寺山下。
沈枝意满脸通红,浑身发抖,气的。
瞪着从马车上扶着随山缓步走出的男人,恨不能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楚慕聿的目光从她眼前晃过,选择了无视她的杀气,只捂着刚包扎好的伤口对沈枝意颔首道谢:
“多谢沈二姑娘仗义相助,来日……”
“没有来日!”沈枝意咬牙打断他的话,扭头上车,“楚大人,我们就此别过。”
她对沈盈袖前世的未婚夫可没有半点要牵扯的意思。
楚慕聿看着马车咕噜噜的往山上而去,面容微沉,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
就此别过吗?
随山站在身侧挠头,“大人,你不是也要上山,为何要在山下停下?”
楚慕聿清咳两声,压住喉间汹涌而出的铁锈味,深吸一口气:
“三皇子的人随时会追上来,若看到我和沈二姑娘在一起,会牵连于她,我与她分开上山。”
沈枝意到了朝云寺,才得知凌海大师正在修禅闭关,只能借着香客的名义住进了禅房。
一直到第三日,沈枝意没等到凌海大师出关的消息,却见到朝云寺上下的小沙弥来去匆匆,形色慌张。
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沈枝意蹙眉,让车夫老张去打听。
过了半日,老张回来了,脸上带着惊慌道:“二姑娘,凌海大师被刑部的人扣留在禅房内已经两天了!”
什么?
沈枝意陡然起身,惊愕不已的看着窗外。
凌海大师为何会被刑部扣押?
前世她与沈长宇上朝云寺是她成亲半个月后,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凌海大师深陷困境。
朝云寺是皇家寺庙,凌海大师是寺中德高望重的高僧,经常奉诏出入宫中。
虽是方外之人,可朝廷衙门轻易不敢招惹。
刑部为何会无端端扣押他?
他若是被扣押了,那他手里的香方怎么能请教得到?
前世她全心全意信任二哥沈长宇,得了香方就被沈长宇据为己有,她连一眼都没机会看过。
如今这香方她必须想办法拿到自己手中。
等等,刑部?
沈枝意停住了团团转的脚步,想起了什么。
那位刑部尚书,不就是当朝小阁老,昨天那个混账楚慕聿吗?
沈枝意心脏微提。
所以昨天楚慕聿在山下下了马车,不会又上山了,还把凌海大师扣了吧?
“二姑娘,如今怎么办?”老张虽然不知道沈枝意此行目的,可也看得出她有要事求见大师,不由焦急。
沈枝意敛下眸子,“你去想办法打听昨日朝云寺是否有神秘贵客入住。”
风吹得大了,满山的树林摇晃发出沙沙声,在耳朵里汇成一片兵戈铮鸣,吹打得院里桂树凋落满地碎金,似碎了一地的小铜钱。
沈长宇伸手扶着沈盈袖下马车,抬头看着朝云寺巍峨的山门,道:
“阿碧那小丫头说枝枝只身来了朝云寺,先前枝枝同我提过,凌海大师手上有一本制香方,她一定是前几日同我们顶了嘴后悔了,所以特地上朝云寺替家里求香方赔罪来了。”
沈盈袖眉眼间浮现一丝意味不明,“她性子要强,不管不顾,可凌海大师是得道高僧,非有缘人不肯相赠,她这样强求,适得其反。”
沈长宇深以为然,“可不是吗?她平日里争抢就够丢脸了,可这是佛门圣地,皇家佛寺,千万不能开罪。”
“盈盈你人淡如菊,全京城盛赞,也只有你这样高洁的才女才会与大师投缘,枝枝要是有什么不得体的行径,还要你出面周旋,才能得赠宝方,所以我才会带你来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