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改变
顾寒声洗漱出来，夜色已深。他翻阅助理发来的文件。
星跃的秦总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开会，他回：“明早。”
对方很快发来问候，会为他安排最好的酒店接待，他说不必，他只需要看最好的项目计划书。
寒暄几句，罗岷的电话打进来：“寒哥，怎么回事？郑家人追着我问，说你找到郑小姐了？你不是说找到那个不是她吗？”
“现在是了。你告诉他们，我和宝悦在休假。”
顾寒声打开郑宝悦的社媒账号，最近更新的状态是二十分钟前，依旧定位江州，她配以文字：“和妈妈茶话夜谈。”
照样没有拍脸，偏偏露出那枚订婚戒。
他看了一会，退出页面，在微信上点开了“南河民宿”的头像，“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李善仪沉默地看着对话框，把电脑移交给了谢小荷。
“我困了，睡觉去。”
谢小荷接过去，没一会，抱着电脑上楼来。
她装作没听到敲门声，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保持距离，等着他离开。”李善仪的眼皮沉重，被子卷得她冷冷的手脚开始发热了，她想要就这样睡一觉，醒来之后也许她对顾寒声就能像其他人一样。
“善仪姐！”
谢小荷爬上楼梯，拍门动静很大，“顾先生问你提供向导服务吗！他要在梨城度假！”
李善仪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叫他滚。”
“顾先生给十万块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十万尾款！”谢小荷拍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开门，她叹气，心想没希望了，拖着步子往外走。
李善仪的房门开了。
“给我。”她从门里伸手。
李善仪有时候真的有点鄙视自己，但是钱是无辜的，人就应该赚钱，然后有意义地花掉。
她心里还想着旁边那个房子，她对民宿有着特别的感情，上一个季度是旺季，旅游的人变多了，民宿不够住，好几个熟悉的客人来了，只能拒之门外。她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好像也有一点触动。南河民宿应该更好，它会像当时收容了无家可归的自己一样，对需要它的人敞开大门。
她把银行卡号给了顾寒声，转账信息很快就到，她看着那条信息，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他是有钱的客人，她是缺钱的小老板，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所以矫情什么呢，李善仪。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打电话给李芳珠。
“姑姑，”她的语气很高昂，“民宿旁边的房子租给我吧！我有钱啦！”
顾寒声好久没等到她回复。
他没什么耐心，上楼想问清楚却看见房门半开，李善仪盘着腿坐在床上。
她正对着电话那头讲价，说到胶着的地方，她撒娇起来，“哎呀，我们是自己人，租给别人哪有给我好啊，我保证会好好对它的！别人做得到吗？做不到的，因为他们对它没有感情！”
原来她也会那样笑，眼睛眉毛都弯弯的，顶光撒在她的脸上，她仰起头，一只手揉揉脸，“好困啊，姑姑，你答应我吧，我想睡觉了。”
李善仪换了家居服，和她平日灰沉沉的衣服颜色不同，晴蓝的颜色，娃娃领，细碎的发丝落在颈侧，把她整个人衬得柔和。
顾寒声无意识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后退一步。
他发了信息：“明天早上给我一份攻略，否则约定作废。”
下楼，关上房门，对方也发来信息。
李善仪发了个小猫表情包：小问题。顾寒声把手机关掉。
她不是郑宝悦，只是用来引她出现，顾寒声知道，郑宝悦一定会来的，哪怕她已经变了心……郑宝悦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容貌肖似她的女人在他身边。
他开窗透气，听见楼上的女声，她说：“谢谢姑姑，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姑！”
”相亲那个庄先生？“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我们不适合。“
和李芳珠谈好了，李善仪心情忽然好起来，姑姑又要提庄程，她也大大方方说了，那人不适合，哪里不适合？姑姑叹气又叹气，李善仪知道她要说什么，人家是到底有钱呀，人不会尽善尽美呀，婚姻要靠经营呀。这些话她听多了，会背了。
她只能说，哪里都不适合啊，姑姑。
她知道李芳珠不会平白无故又提这人，可是他到吴茹文面前编排自己，还不够吗？一个人的人品差成这样，谁敢和他多见一面？
这天晚上大起大落，她觉得好累，仰面倒在床上。
没关系，到底是顺利进行了。
她还要去找装修工人，找顾阑是便宜的，可是他复杂的东西还不会，总叫他帮忙也不好，还是找个专业的人吧……她脑子里杂乱的想法一大堆，也慢慢睡去，沉沉睡到了天亮。
闹钟响起来，她摸索着按掉。揉了揉头发，抓起手机看时间，昨晚睡前迷迷糊糊设定的闹钟，是八点十五。
她动作很快，其实梨城能算得上好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她上当地的公众号搜索了一点，又在各个短视频平台搜索一遍，敲定下来的太少太少，无非是富昌路，玻璃湾，屏谷书院，竹子山古庙……
这些都加在一起也玩不了多久。
仅仅是游览景点的话，要不了多少钱，他也大可叫他的生活助理联系当地导游，十万块？他又不是那种吃撑了的纨绔。也许对顾寒声来说就是他身上那套西装的价格，但用来找个梨城这样不成型的旅游城市的导游……他算商人，不算善人，没有随手撒钱的道理。
李善仪刻意忽略这些不对劲，却没有办法真的装傻。
顾寒声不找别人，不问谢小荷，他找了自己。
因为他要找郑宝悦。李善仪张了一张”郑宝悦“的脸。她低着头，电脑屏幕暗了，模糊地映着她的轮廓。她自言自语，”忘记吧。李善仪，忘记吧。“
就像他们对她做的那样，剧烈的打砸重物的声音在她耳边崩裂，”你忘了，知道吗？“
她倔得像头驴，拼命挣扎。
”名字还给你们，但是我的记忆不会被偷走的，我永远是我自己。“
但是他们在发笑，黑影落在她脚边，她看不清脸，可是她听出了其中的一道声音。
李善仪瑟缩了一下，从灰暗的地下室里挣脱回来，她眼睛空洞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隔了很久，她才在键盘上敲下今天的目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