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金銮殿上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打了个哈欠,没办法,昨夜实在是没睡好。
宫里实在是太热了,他本想让王承恩弄些冰块来降降温,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先帝为了节省宫内开支,直接把宫内的冰库封上了!
不是,咱们大明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吗?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问题,这个时候历史上的崇祯好像自己都过着勉强温饱的生活,更别说什么生活开支了,据说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是靠皇后做些刺绣来补贴宫内用度的花销的。
听听!听听!这是皇帝该有的生活吗?
感觉自己好像扯得有点远了,朱由检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朝台下的众大臣看去,心里却是止不住在想:
台下这一个个的可都是富得流油,回头自己得注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什么理由,朝这些人收点钱呢?
就在朱由检琢磨着每人收多少钱合适的时候,一道烦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传入了他的耳中。
“陛下,您倒是说话啊!”
说话?说什么?
算了没听清,随便说点什么吧。
“既然各位无事,那么今日早朝就....”
正当朱由检一边说话,一边准备要站起身离开的时候,刚才那道烦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先帝尸骨未寒,张嫣作为先皇之后,不为先皇守孝奉灵已是大罪,昨夜刚刚传出她要代掌后宫的消息,乾清宫附近便溺死一宫人与太监,陛下难道认为这仅仅只是个巧合不成?
臣以为,定是那二人发现了张嫣的什么秘密,这才被其灭口,如此罔顾伦理纲常,杀人害命的罪大恶极之人,微臣觉得当速速正法,一可告先帝在天之灵,二可替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说话这人,朱由检认识,是督察院的一名言官,名叫毛一峰,至于他的话,朱由检却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让他就地正法皇嫂?
开什么玩笑!
皇嫂做得多棒啊!
正在朱由检想着怎么坑这个毛一峰一把的时候,另一道有些阴柔的声音又在台下响起。
“陛下!臣也有本要奏!”
这个人朱由检就真的完全不认识了,不过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阉党中的某一位吧?
朱由检心中暗暗思索
难道今天是阉党和东林党一起发力?
那今天这关还真不是那么好过啊
看来要想想办法了!
正在朱由检思索之际,那阴柔的声音再次开口道
“陛下,臣要参懿安皇后张嫣,其趁陛下新登基,根基未稳,竟敢妄图再次染指后位,更兼魅惑圣听,致使陛下冷落中宫,至今未有龙嗣....”
“停停停!”
朱由检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好家伙,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到了自己没孩子了,后面一半不得更严重?
魅惑圣听?这个....他倒确实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可你倒是让张嫣魅惑他一下啊!
这群杂草地,一天天就会拿假如来考验干部?
看见两个带头的没事,底下的其他人像是得了信号,一个个都站出来弹劾张嫣。
五个、十个、二十个....
一时间金銮殿仿佛变成了菜市场,声音此起彼伏,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朱由检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怒反笑,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保下张嫣的办法了。
可偏偏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那般发展。
“都给我住嘴!”
随着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钱谦益。
朱由检也勉强压下内心的不快,看向了他,心里多少有些好奇,这东林党的领袖怎得突然开始帮他说话了?难道今天早朝的这出闹剧和钱谦益没关系?
还是他猜到了自己打算借题发挥,及时制止?
朱由检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拿不准这位钱大人的心思。
“陛下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若不是皇恩浩荡,今日你们有十个脑袋也都要搬家!”
钱谦益义正言辞的斥责道。
朱由检这下就彻底明白了,这位打的一手如意算盘,这是他的人骂够了,看朕脸色不对,出来装好人呢,最后再轻飘飘的来一句皇恩浩荡就打算让他闭嘴?
呵,真当他是泥捏的菩萨不成?
“咳咳,钱爱卿此言差矣,满朝尽忠天子,何来无礼之人?朕又怎么会怪罪呢?”
“不过...”
原本看到皇上都得顺着自己的话的意思说下去的钱谦益,内心一阵欣喜,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操控了皇上,看来这位新君和他那个废物哥哥一样,也是位无能之人。
可他忽然听到朱由检说“不过”这两个字,抬头一看,只见朱由检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些许冷意,这让钱谦益心中微微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朱由检见恐吓钱谦益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收起笑容,环视着龙椅下方的群臣,面带冷意道:
“看来诸位今天都是来逼宫的啊,好啊,好得很!”
“朕今天就先来回答你们的问题!”
“先不说那二人离奇死亡的事,可朕为何无皇嗣这个问题,众爱卿也知道,朕一向勤政,昨日甚至是朕第一次去后宫,难道依刚才那位爱卿之意,朕此刻应该是皇嗣绕膝不成?”
“关于此事,朕现在只当他是受人蒙蔽,暂且不论。”
“可刚才有几位趁着朝堂混乱之时,口出不逊,说什么天子无道,大明必亡之类的话。”
“这些人,朕不知是何用心,还得劳烦钱爱卿帮朕想想,你说这些人朕该怎么处理呢?”
“要好好回答啊,钱大人。”
钱谦益顿时冷汗冒了出来。
这句话,有人说过吗?
没有!
不过刚才朝堂之上乱乱哄哄,只要陛下一口咬定,那没有说过的话,也就是有说过了。
钱谦益猛地抬头,只见朱由检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看向了他,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
“陛下,这个...臣并未听到啊...”
钱谦益不死心地还想争取一下。
“那钱爱卿的意思就是朕胡编乱造喽?”
朱由检脸上的笑意更甚,语气中也满是调侃。
钱谦益哪里不明白,这是陛下在借题发挥,自己要还是和刚才一样装傻,估计今天这朝堂之上死的就是自己了。
“陛下,殿前失宜...”
刚说到这里,看着朱由检眼中露出的寒光,钱谦益心中一抖,暗暗叹了一口气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说道。
“陛下,此乃大不敬之罪,当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钱谦益有些无奈,谁让手下这些人脑子蠢,给了陛下借题发挥的机会呢?
不过毕竟都是自己人,自己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保下来吧。
钱谦益在心中思索,片刻后忽然有了主意。
“皇上,刚才是哪些人胆大包天,胆敢殿前宜言,陛下可曾记得?”
“朕当然记得。”
朱由检面色不变,视线却在每位朝臣的脸上扫过。
在场的谁不是官场混出来的老油子?
现在是什么?
阎王点卯!
陛下点谁谁就得去死!
于是除了钱谦益之外所有人都齐刷刷的低下了头,生怕自己对上陛下的目光。
朱由检没有犹豫,伸手指了四五个人。
当然,他可不是乱指的!
这几个人就是昨天那封奏折上跳得最欢,骂的最狠的那几个。
怎么样?
还不是被他逮住了?
你们几个就准备去深入研究一下‘没头没脑’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吧!
正在朱由检即将下旨准备将几人斩首时,钱谦益却再次开了口。
“陛下息怒,太祖皇帝曾言‘言官不以其言而罪’,陛下刚才所指的几位皆是御史台的言官,可能有些言辞过激,但本心肯定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若陛下因此而斩杀言官,恐会落得‘阻塞言路’的罪名,于陛下圣德有亏啊。”
朝堂顿时寂静如死。
朱由检也是一愣,本来以为这几人死局已定,却没想到钱谦益这都能找到角度将这几人救下,心中暗道了一声厉害。
不过自己今天本就不是专门奔着杀这些人来的,也无所谓做个顺水人情。
“那就依钱爱卿所言便是,不过昨夜之事朕也有耳闻,听说是有刺客想要入宫行刺朕,那溺死的宫人与太监,原是刺客假扮的,懿安皇后巧合之下将其发现,这群歹人见事已暴露,无奈之下选择了投井自尽。“
说到这里,可能朱由检自己都觉得自己编的有些过分,不过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编。
“钱爱卿,朕相信你是忠心之人,你说说,这刺客能是谁派进宫的呢?”
钱谦益表面上依旧保持镇静,内心却暗自腹诽:
刺客?
你是说有两个刺客穿过了御林军的重重排查,混进了皇宫里?
然后在皇宫这么复杂的地形里成功摸进了后宫之中?
然后懿安皇后如此巧合,居然发现了刺客?
信你?
信你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不过面上功夫还是得做。
不管是遵从祖训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面子,起码陛下真的放过了刚才那几个人,这就是一个友善的信号,如果自己接下来还要死咬着懿安皇后不放,那么自己和陛下势必闹个两败俱伤,而结果也只会让阉党得利而已。
想明白一切的钱谦益撇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崔呈秀,见他一脸阴笑,没有任何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这才下定决心。
“陛下,懿安皇后此举,虽然有些鲁莽,却也是为了保护陛下安危。”
说到这,他忽然转身面向刚刚说话有些阴柔的那人,“方才刘公公弹劾懿安皇后‘魅惑圣听’,可满朝皆知,陛下勤政,每日都在乾清宫批阅奏折,昨日听说甚至是陛下第一次去到后宫,”
随后转身看向朱由检,“微臣实在不知‘魅惑圣听’从何而来!还请陛下让刘公公为微臣解惑一番,也为大伙解惑一番。”
而被他提到的那位刘公公,听到钱谦益的话之后,被吓得脸色刷白,抖若筛糠,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对方的反应,钱谦益非常满意,正要接着开口落井下石,却因为站的靠前而听到了台上朱由检的轻咳声。
“行了,既然祖训都说‘言官不以其言而罪’,朕也不好违背,既然大家都对懿安皇后没什么意见,那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咳咳,朕今日身体有些不适,退朝吧。”
说完,朱由检还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两声,起身朝堂后走去。
朝堂上东林党和阉党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上今天这玩的是哪一出。
可他们刚被皇上敲打过,如今自然是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是恭送朱由检退朝离开金銮殿。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朱由检在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死死盯着刚才他指出的那几个人。
“就是你们几个蠢货,忍不住跳出来是吗?”
朱由检喃喃低语,心中暗暗记住了那几个人的样子。
都说言官不能杀,杀了就是违背祖宗的规定。
可崇祯皇帝的祖宗,关他一个穿越过来的“朱由检”什么事?
他偏偏还就是非要做这么一个违背祖宗的约定。
自己已经想好了,再让这帮言官活个几天,顺手钓个鱼,一旦让他挖到幕后的黑手,等下次再被他抓住,朱由检保证,谁也救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