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从内打开。
男人摇着轮椅开门出来。
他一身天蓝长袍,如玉般俊秀的面孔上透出几分淡淡的苍白,薄唇泛出纸色。
久病未愈的气色遮不住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冷和凌冽。
“我的院子不允许狗叫。”他冷冷吐出几个字,周身似有似无透出几分冷意。
只是这冷意在偏头瞧见许依时戛然而止。
“你这晦气地方我还懒得来,等你收完人我立马就走。”许映欢扬手将许依甩过来。
许依在京外野竹林吹了一晚上风没睡,本来就晕乎,一路上被他强制拉扯过来,更是犯晕。
这会子被大力甩过去,脚下失力,往前踉跄两下要摔。
‘砰’
想象中的疼痛没传来,摔在硬邦又带了几分柔软温度的地方。
秦修寒不知何时移动轮椅到了她身前,将她稳稳接住。
许依甩了甩脑袋,抬头对上男人望下来的幽深的眸。
对上视线的瞬间,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似染了宠溺的笑。
“送上门的小未婚妻?”
男人两手顺势托住许依腋下,只靠双手臂力举孩子似的把她举起,语调上扬。
“那确实得好好看看。”
许依被猝不及防举过头顶,愣了下,而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悬空的脚。
她没回京之前住在村子里,那些屠夫杀猪的时候就这样把猪抬起来。
许依沉默片刻后,幽幽道:“可以看,但不可以卖。”
秦修寒一怔,眼底笑意更甚,一脸玩味:“不卖,留着自己吃,瞧着就很可口。”
许映欢显然也被男人这反应惊了下,吃惊过后讽刺冷嗤。
“腿不行,力气不小,不愧是被陛下亲封过的常胜将军。”
“只可惜常胜变成了常瘫,不过配许依正好。”
秦修寒皱了下眉,把人轻拿轻放在地上,冷声冷脸跟对许依态度天差地别。
“成亲的人是她,她要嫁谁也是她的选择,还轮不到你置喙插手。”
“另外人我接住了。不过我这里不收垃圾,你可以滚了。”
许依双脚沾了地,听到这话心下微颤,下意识看向秦修寒,神色略带了几分复杂。
陛下赐婚,于皇族来看是体面,于将军府来看是殊荣,于家里人来看是自己高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婚约是自己的选择。
许映欢嗤一声:“我才没心思管她怎么选,只要她别挡了幽儿的路就行。”
要不是这丫头五年前回京,现在的世子妃就该是幽儿。
如今把她许给秦修寒这废物,是她应得的,她最好识相点,别在嫁出去前耍小聪明。
“喂,你不是有话跟你未婚夫说嘛,现在说吧,赶紧说完赶紧了事。”
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讽刺和嘲弄。
并不像是一个哥哥对妹妹该有的态度,倒像是迫不及待要抛出什么垃圾。
许依对上他厌恶目光,心脏颤了下,垂下眸。
“确实有话说。”片刻后她站直身子,看向秦修寒:“其实我是想来给你送东西的。”
自己本也打算今天来找他,有些话早晚都要说。
秦修寒视线移到许依身上,眸色温和了不少,等着她下一句。
“祖母说让我把扳指给想给的人。”她从袖内掏出扳指递到秦修寒面前。
明亮的浅色瞳孔内倒映着男人略带错愕的表情,她语气有些轻,但很认真。
“我觉得你手上有点空,你觉得呢?”
秦修寒望着她,消化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对上许依无比真挚的目光,闷笑出声。
他痛快接过扳指自个戴上,扬起手晃了晃:“现在不空了,套牢了。”
许依见此,稍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许映欢。
“四哥。”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这么叫,她已经很久没叫过四哥了。
上辈子许念幽在自己成亲礼上出事后,他就恨上了自己,不允许自己叫他哥哥。
“我回家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要回来,你说因为我回来抢走了你最疼爱的妹妹的所有一切。”
“现在我把这些还给你。”
许映欢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眸,愣了下,而后又讽刺道。
“你早就该还了,不过现在迷途知返还不算晚。”
她要是早这么识相,这些年也不至于在府上过神憎人厌的日子。
不过看在她这次如此懂事的份上,以后自己还是可以允许她嫁人后回将军府来吃饭的。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也该走了。”他视线从许依身上扫过,毫无留恋的转身往外去。
“慢着。”男人冷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映欢顿住脚,皱眉回头:“还有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觉得收了她这么贵重的礼,怎么着也得回礼。”
秦修寒两根手指捻动着扳指,撩起眼皮:“疾风,把垃圾给我扔出去。”
一道凌风闪到许映欢身后,高大的铁具遮了半张脸的男人一只手从后掐住许映欢后脖颈。
许映欢感觉到杀意,吓了一跳,语调略慌:“秦修寒,你敢!”
秦修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摆了摆手。
许映欢便被疾风像拖小鸡崽子似的拖出院子。
远远还能听见他传来的谩骂声。
等院内安静下来,秦修寒抬头看向许依:“刚才他拽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反抗?”
自己可不记得她有这么好脾气。
许依收回视线,手在无意识抚摸手腕上的念珠,别过头:“有家规。”
秦修寒放在轮椅上的手指骤缩了下。
他以前去过将军府,见过所谓的家规,贴满整个书房,摞起来能从地上码列到房顶。
是从她回将军府后定制的只禁锢她一人的东西。
“没关系,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边许映欢被扔出院子。
院门重重关上,他也被疾风重重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秦修寒算什么东西,两年前要不是我二哥把他从战场上捡回来,他现在哪还有命坐在那发号施令。”
“别说他现在成了个废人,要是没有将军府,他现在就是个死人!”
许映欢骂骂咧咧站起来,一拳砸在院门上,反倒捶疼了自己,抱着拳头一个劲吹气。
“还有许依那死丫头,竟敢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她二哥,这还没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要是出嫁那还了得?”
她无非是仗着以后嫁了人,有夫家撑腰所以才敢无视自己,可这荣亲王府也不是秦修寒说了算。
他咬了咬牙,而后甩袖朝着臻荣院方向去,恶狠狠道。
“我倒要看看秦怀瑾会不会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