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姜晚哭得梨花带雨,扯着他的衣袖:“言西哥,都是我的错。我本意只是想给明薇姐解释一下,没想到她会误会这么深。我看,要不我亲自去见她一面,好好给她道个歉...”
“不用了。”宋言西打断她,声音冷硬。
姜晚见他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啃声了,低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至于宋言西,想起苏明薇反常的态度和群里的风波,他怒火攻心,立刻翻找通讯录,拨通了苏母的电话。
不到半小时,苏明薇家的门铃就像索命符一样急促地响了起来。
门外,站着她的妈妈和妹妹,两人皆是一脸兴师问罪的怒容。
“苏明薇,开门!”妹妹不耐烦地拍着门。
门一开,苏母尖厉的嗓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苏明薇,你长本事了啊,你怎么敢惹言西生气?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赶紧给他道歉去!”
妹妹也板着脸呵斥:“姐,你闹什么闹?
男人在外面做事不容易,你不好好伺候着,还添乱?
要是惹怒了他,爸爸的医药费怎么办?快打电话给言西认错!不然我们都没脸见人!”
若是从前,这番指责早已让苏明薇溃不成军,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恐惧。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两张被金钱和虚荣吞噬的嘴脸,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七岁那年,父母激烈争吵,日子快要不过下去了。
母亲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从来就没爱过你”,父亲冷漠地回应“我只要儿子”。
他们离婚时,谁都不要她。父亲带走了弟弟,母亲很快嫁人生了妹妹,她像一件多余的旧家具,被扔给了乡下的外婆。
然而外婆家也并非避风港。舅妈总用刻薄的眼神打量她,吃饭时故意把肉夹到自己孩子碗里,阴阳怪气地说:“赔钱货吃那么多干嘛?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
她睡在杂物间,冬天漏风夏天闷热。外婆偷偷塞给她的鸡蛋,总被舅妈翻出来骂“老不死的又偷藏好东西”。
十几年间,亲生父母从未来看过她,连电话都吝于施舍。
是外婆半夜悄悄给她缝书包,用皱巴巴的零钱买铅笔,摸着她的头说:“囡囡要争气,女孩子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她拥有灰暗的童年,可后来听说他们复婚了,那个“家”终于完整了,却依然没有她的位置。
直到她跟宋言西在一起,他们闻到了金钱的味道,才突然出现,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
宋言西当时还劝她:“毕竟是亲生父母,血浓于水,何必计较过去?”
荒谬!可笑!
她当初怎么会相信这种话?
怎么会以为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亲情?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宋言西精心设计的又一道枷锁。他想要用所谓的“家人”和“孝道”绑架她,让她更加依赖他,即便是受到了委屈跟折磨,也更加不敢离开。
“就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所以我才忍了五年...”
她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三十岁的自己为何如此懦弱。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被精心编织的牢笼困住了。
她不想失去宋言西的爱,也不想失失而复得的父母的爱。可即便是如此付出,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爱。
门外的咒骂还在继续:“你听见没有?赶紧给言西道歉!别连累我们!”
苏明薇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他的钱,就那么重要?比我的尊严还重要?”
“尊严能当饭吃吗?能付你爸的医药费吗?”
母亲理直气壮地反问,“没有言西,我们一家怎么活?你妹妹的包包、你爸的进口药,哪一样不是言西的钱?”
妹妹也急切地附和:“就是,姐你别作了行不行?好好当你的宋太太不好吗?”
苏明薇看着她们,忽然笑了,“所以,为了钱,你们就能把我卖了?为了你们的好日子,我就活该被作践?”
她深吸一口气,又斩钉截铁道:“他的钱,你们谁爱要谁要去。从今天起,他的事,与我无关。你们,也与我无关。”
“我的婚姻,我自己处理。至于你们以后不必再为了一点生活费跟医药费,就像狗一样对着宋言西摇尾乞怜了。他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疯了?”母亲尖叫起来,生怕她不回心转意,“没有我们,没有言西,你算什么?你一个家庭主妇,离了他你怎么活?”
“那是我的事。”苏明薇冷冷道,“现在,请你们离开。”
“苏明薇,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妈!”
“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妈了?”
她眼神锐利如刀,“在我需要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孤独害怕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们只在我‘有用’的时候才出现!这样的‘家人’,我不要也罢。”
说完,在妈妈跟姐姐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苏明薇“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门外是气急败坏的咒骂和砸门声,门内,苏明薇背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
斩断这些有毒的枷锁,感觉真好。
世界瞬间清净了,苏明薇缓缓滑坐在地上。
心很痛,像被硬生生剜掉一块,但那也是溃烂已久的毒疮。
现在剔除了,虽然鲜血淋漓,却终于有了愈合的可能。
二十岁的人生里,原本就没有宋言西,也没有这些所谓的家人。
她靠着自己,不也活得光芒万丈吗?
擦干眼泪,她站起身,眼神无比坚定。
连夜整理好了行李和重要证件,将储物间的画架拿出来小心地擦拭干净,放进行李箱最上层。
门外,苏母和妹妹见她是铁了心,还在骂骂咧咧。
妹妹尤其焦虑:“妈,怎么办啊?姐要是真离婚了,我的零花钱、你的麻将钱,还有爸的药费可就全没了!”
苏母眼神阴沉:“放心,她离不了。肯定是闹脾气,吓唬我们的。
等言西回来哄哄就好了。
再说了,她一个家庭主妇,离了婚怎么活?
喝西北风吗?
她迟早得回来求我们!”
她们根本不知道,门内的苏明薇已经彻底斩断了退路,也根本不屑于她们的“施舍”。二十岁的苏明薇,带着三十岁的教训,正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翌日上午,城西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苏明薇提前到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当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发生了错位。
沈澈,她大学时的师兄。
时光似乎格外眷顾他,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透着学者特有的沉稳与从容。
苏明薇怔怔地看着他走近,昨日还一同在校园里探讨作品、笑语晏晏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那份熟稔几乎要破胸而出。
可下一秒,现实的巨浪猛地拍打过来。
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他是知名学府的助教,而她只是个困在婚姻里、失去自我的家庭主妇。这差距让她喉间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