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赣州连下阴雨半月有余,导致赣河决堤,淹没半个城,城中先是粮食紧缺,后是难民出走,朝廷派来刺史时,已经晚了。
成百上千的百姓被饿死,而饿死的百姓以及死于水患的尸体未能及时处理,又爆发瘟疫,赣州一下子成了人间地狱,甚至波连到附近几座城。
最后是二皇子亲自前来,以雷厉的手段将感染疫病的百姓全部坑埋才挽救赣州。
听说二皇子边下令边痛哭,百姓人人称赞他的大义和仁善。
虞昭绾本也以为这样,她还与爹娘聊天时夸赞他。
可直到三年后,她遇到这场疫病中幸存的杏儿。
她说,她爹娘并没有感染疫病,只是恰巧在官兵检查时咳嗽一声,就被强行拖走埋入坑中。
还有她的姐姐姐夫一家,明明已经快治好,也还是被拖走。
甚至是她从小养的那条狗,也被抹了脖子。
那些被坑埋的百姓中有多少是可以治好却被放弃医治,又有多少是无辜枉死的。
二皇子的功绩是踩着他人鲜血与性命得来的。
狠毒又卑劣!
这一世,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她也要做些什么。
毕竟为她而死的杏儿临终遗言是还想再见她爹娘一面。
“不急。”
虞昭绾仍是淡定自若,甚至晚饭后,还挑灯夜读医书。
这是上一世待在顾府后院,又实在无事可干,养成的习惯。
她日日挑灯夜读各种书籍,甚至连晦涩的医术也看的津津有味。
偶尔看的入迷,连顾沉骁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
两个人就那样,一个坐在床边捧着医书,一个坐在椅子上捧着兵书,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直到她昏昏欲睡时,他取下她手中的书,轻轻为她盖上被子,守在床边。
他待她素来是温柔有耐心的,唯一一件狠绝的事,大概就是生子血崩这一桩。
可仔细想来,她只是听到李素琼的片面之语,而且如果顾三真喜欢她,真会忍住几个月一次都不去她的院中,日日赖在她的屋里?
凶手究竟是顾三还是李素琼?
连绵不绝的雨,让人心生厌烦。
推开窗,一个人影从屋檐上掉下来,守在门口的孙平一个箭步过去把人制服,破口大骂:
“胆大的小贼,也不看看这院子谁守着,你就敢来偷窃。”
小贼身穿夜行衣,面带黑巾,却不像好人。
但虞昭绾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腰间那块铁质令牌,上面写的卫字。
“是自己人,把他扶到你的房中,再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还有去煮一锅姜汤。”
安排后,虞昭绾望着屋檐上,沉声道:
“既已暴露,还不都出来。”
话音落下,果然有从树上和屋檐上窜下来四条人影。
“表姑娘见谅,属下受大人吩咐,前来暗中保护您。”
几人下跪,为首的暗卫道。
虞昭绾知道京中有些大官府中素有养暗卫死士的习惯,没想到卫府也有豢养。
“你们下去一人喝一碗姜汤,以后就住在院中,不必藏在暗中。”
“这……”
暗卫犹豫,大人让他们暗中保护。
“到了我的地方,不听我的话,你们现在就回去复命吧。”
“是,属下领命。”
暗卫可不敢不应,如果表小姐出事,他们都要掉脑袋。
大雨下到第五日,听说城中不少商铺都已关门。
虞昭绾就让孙氏兄弟放出话,赣堤有决堤之险,让百姓到城东躲难。
可大多数人是不会听的,来城东躲难的寥寥无几。
“姑娘是否杞人忧天,这赣堤十年都好好的,如何会在这时候决堤?”
孙平靠在门口,一旁是缠着暗卫学武功的孙安。
“决不决堤,不过是一瞬的事,有防备总比灾难来临时手足无措的好。”
虞昭绾提笔蘸墨,斟酌着写信,信中提了多处下雨后的隐患。
后又诚恳的建议,身外之物固然珍贵,但性命尤其重要,万要防患于未然。
她写好信将这封以及卫从明的那封关照信一同递给孙平。
“这两封信,务必亲自交到县令手中。”
孙平早就知晓雇自己的这位姑娘出身不凡,眼下听到她说县令也不感诧异。
只穿戴好蓑衣斗笠,走进雨中。
直到夜半,他才回来。
因为许多商铺关门,很多百姓家中无粮又买不到粮,无奈之下,只能告到官府。
还有城外赣河边上农田被淹了许多,县令着急的上火,嘴边起了好几个燎泡,见到孙平也不外意外,因为他早就收到卫从明的信,让他关照一人,眼下只当这人想来拜访,就把信随便放在桌上。
“县令大人接到信,就让我离开了。”
孙平想了一下,那县令裤腿都是泥,想来刚从田里出来,是位肯吃苦的好官:
“他应该会重视这件事。”
“希望如此。”
事实上,县令接到信以为是讨好客套信就随手放桌上,忘看了。
虞昭绾叹气,她能做的都做的,希望这一次赣州可以平安渡过此劫,也希望她买的那些东西派不上用场。
但事与愿违,赣堤还是在一个夜里悄然决堤。
接着以一泻千里不可阻挡之势淹没周围村庄,朝着赣州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