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梨“嗖”地把脸埋进谢至影衣襟。
他倒是面不改色,顺手抄起窗边晾药的陶罐砸过去:“滚。”
沈聿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
“谢兄!东西给你放院儿里了。”
屋里头,姜稚梨正被谢至影圈在怀里,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听见动静,姜稚梨把谢至影推开,脸上臊得通红,摸索着就要往旁边躲。
谢至影被她推得一愣,手下意识还护着她胳膊,眉头微皱:“慢点,当心磕着桌角。”
那桌子腿可是实木的,他昨天刚亲手包上软布。
姜稚梨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整理微乱的衣襟。
“你、你快去,沈公子肯定有正事找你商量。”
说着就用手轻轻推他后背,想把他往外赶。
谢至影刚想说什么,沈聿已经窜到门口,咧着嘴笑,一副“我啥也没看见”的表情,连连摆手。
“不打紧不打紧,嫂子你别撵他,我就是顺路过来瞅瞅,你们头天搬来,缺啥少啥不?”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盒往桌上放,东西沉得桌子都闷响一声。
“喏,这是点心意。老谢这人粗枝大叶的,肯定想不周全。”
他哗啦一下打开一个锦盒,里头金簪玉镯闪闪发亮。
“姑娘家总得有点像样的头面。”
又踢了踢脚边一个大口袋。
“这些是些温补的药材,听说对眼睛好。”
最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小匣子,里面是些时兴的胭脂水粉和精巧的珠花。
“这些个小玩意儿,嫂子闲着解闷玩儿。”
沈聿挠挠头,对着姜稚梨方向笑得憨厚:“嫂子,你别跟我客气。我跟谢兄过命的交情,他就你这么一个心尖上的人,那我肯定也得当亲嫂子敬着!有啥事尽管吩咐!”
谢至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沈聿献宝,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那些药材,分明是他前几日让沈聿去寻的。
姜稚梨听着耳边叮铃哐啷的动静,又是金银又是药材还有胭脂,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小声道:“沈公子太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啥!”沈聿嗓门亮堂。
“嫂子你跟他客气啥?他的就是我的……啊不对,我的就是你的!你安心用着就行!”
谢至影终于慢悠悠开口,语气凉凉的:“说完了?东西送到,人可以走了吧?”
沈聿一听要撵他,立马耍赖,一屁股墩在门槛上。
“别啊谢兄!你看外头这雨大的,还刮阴风,我这时候出去非得冻病不可!你就忍心看你兄弟我顶风冒雨回去?”
谢至影简直给他气笑了:“搅了我的好事,还想蹭饭?”
姜稚梨听着他俩斗嘴,忍不住抿嘴乐了。
她摸索着朝沈聿方向说:“沈公子要是不嫌弃,就留下吃口便饭吧,暖和暖和身子。”
“不嫌弃不嫌弃!”沈聿一骨碌爬起来,眉开眼笑,“嫂子手艺肯定好!”
谢至影立马扭头,语气都急了:“不行,你眼睛看不见,碰着烫着怎么办?”
他想起之前她只是摸黑倒杯水,手背就红了一小片,让他后怕了半天。
姜稚梨却挺坚持:“我都习惯了。再说,你不是把刀啊剪子都收起来了吗?这样,菜你帮我切好,肉你帮我腌上,我就光管下锅炒和调味,这总行了吧?”
她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呢。”
最后这句话戳中了谢至影。
他看着她微微仰起的脸,心里那点不情愿到底散了些,只好板着脸:“说好了,只准炒菜。沈聿,你滚进来烧火。”
“好嘞!”
沈聿屁颠屁颠窜进厨房,抢过柴火就开始忙活,嘴还不闲着。
“嫂子你是不知道,老谢这人以前在……哎哟!”
谢至影面无表情地把一把蒜苗塞他怀里:“闭嘴,剥蒜。”
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谢至影手脚利落地切菜备料,姜稚梨就凭记忆和手感摸索着调料罐子。
沈聿一边笨手笨脚地生火,一边伸着脖子看:“嫂子,你这放酱的手法很老道啊!”
姜稚梨笑了笑:“以前在家时,常给……常自己做饭。”
她差点说漏嘴,把“给苏睿”说出来,及时刹住了车。
谢至影切肉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砧板往她手边又挪近了些。
等到饭菜香味飘出来,沈聿馋得直抽鼻子:“真香啊!老谢你真是捡到宝了!”
谢至影没搭理他,盛了第一碗饭,仔细挑掉可能的小刺,才放到姜稚梨手里:“小心烫。”
沈聿在一旁看得直咂嘴:“啧啧啧,没眼看。”
自己却毫不客气地扒了一大口菜,含含糊糊地喊:“嫂子!以后我天天来蹭饭行不行?”
谢至影一个眼刀飞过去:“闭嘴。”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姜稚梨小口吃着饭,状似无意地提起:“沈公子,你走南闯北见识多,如今北魏做些什么营生兴旺些?”
沈聿正啃着鸡腿,含糊道:“那可多了,盐铁茶马,都是好买卖。”
姜稚梨筷子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像是随口一问:“那像京城苏家那样的,如今势头可好?”
“咳!”
沈聿一口饭差点呛着,猛地抬头看向谢至影,眼神里写着“这题能答吗?”
谢至影脸色淡了些,但没说话,只伸筷子给姜稚梨夹了块没刺的鱼肉,算是默许。
沈聿这才松口气,嚼得慢了些。
“苏家啊,近几年确实不错。尤其他们家那几个酒庄,嘿,连西域来的胡商都抢着要货。”
他说着有点来气,“就城西那个醉仙酿,一坛子敢卖十两金!抢钱呢!”
姜稚梨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醉仙酿,那是她娘当年的嫁妆铺子独创的方子。
她垂下眼,轻声说:“这么贵,想必味道极好。”
“好什么呀!”沈聿撇撇嘴,“也就是名头响。前年他们还想掺和漕运的生意,幸亏……”
他忽然刹住车,扒了一大口饭,“反正嫂子你又不做生意,打听这个干嘛?”
谢至影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吃饭。菜要凉了。”
姜稚梨便不再问,安静扒着碗里的饭粒。
酒庄生意红火,还要插手漕运,苏睿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沈聿赶紧岔开话,嚷嚷着:“嫂子这炒青菜火候绝了!比我们家的厨子强!”
谢至影没接话,只是又给她盛了半碗汤。
氤氲的热气里,他看见她低垂的睫毛轻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