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和赵秀兰被林晚嘴里蹦出来的“凉毒”、“扶正祛邪”给唬住了。
他们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大字不识一个。在他们眼里高中毕业的女儿林晚那就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人。
现在这个最有学问的人从书上看到了他们听不懂的道理听起来还一套一套的由不得他们不犯嘀咕。
“书上……真这么写的？”林卫国将信将疑地问扛在肩上的锄头都忘了放下来。
“千真万确！”林晚立刻点头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那是一本很厚的医书上面还画着图呢。说病人身体虚五脏六腑都比平时弱最怕的就是这些看不见的‘毒’。水里有没洗干净的食物上也有。”
她必须把这个概念先植入父母的脑子里这是她后续所有计划的基础。
赵秀兰还是觉得有点悬乎小声嘟囔：“活了半辈子头回听说水里还有毒……那咱平时喝了咋没事？”
“娘咱身体好抵抗力强那点‘凉毒’进到肚子里就被身体里的‘正气’给压下去了。可奶奶现在病着‘正气’弱压不住‘邪气’所以一点点‘凉毒’都可能要了命！”林晚赶紧解释。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但在七十年代对于文化水平不高的父母来说已经足够高深莫测了。
林卫国是个男人心思没那么细他只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女儿说这关系到老娘的命。
他把锄头往门后一靠发出“哐当”一声响下了决心：“行！那就烧！不就是费几根柴火吗？只要能让娘好起来咱家的柴火垛子烧光了都值！”
跟老娘的命比起来柴火算个屁！
“当家的……”赵秀拉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林卫国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听晚晚的！晚晚是高中生比咱懂得多！”林卫国一锤定音。
在这个家里他是一家之主他发了话赵秀兰就算心里再有不舍也只能听着。
“好好好烧我这就去烧。”赵秀兰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出屋子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咋了神神叨叨的……”
林晚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总算说服了。
她看着父亲虽然疲惫但坚定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家人虽然观念落后但他们的爱是最质朴、最纯粹的。
“爹光喝热水还不够。”林晚趁热打铁“奶奶咳得这么厉害肺里肯定有火。我记得后山有一种草叫鱼腥草书上说它能清肺热解热毒。我想去采一点回来捣碎了给奶奶泡水喝。”
鱼腥草？
这下连刚刚下定决心的林卫国都愣住了。
“啥玩意儿？鱼腥草？那不是喂猪的猪草吗？一股子腥味人咋能吃？”林卫国瞪大了眼睛觉得女儿是越来越离谱了。
烧开水他还能理解毕竟水还是那个水。可拿猪草给亲奶奶治病这不是胡闹吗？传出去人家不得戳他们老林家的脊梁骨说他们不孝顺拿猪食糊弄病人！
“爹！那不是猪草！”林晚急了“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那叫鱼腥草是一味正经的草药！专门治肺热咳嗽的！很多人不认识才拿它去喂猪那是暴殄天物！”
在现代鱼腥草可是大名鼎鼎的“天然抗生素”对付上呼吸道感染效果好得很。奶奶的症状明显就是严重的肺部感染用鱼腥草再对症不过了。
“可……可那味儿也太冲了……”林卫国还是犹豫。他小时候淘气尝过那玩意儿那股鱼腥味让他记到了现在。
“良药苦口利于病！”林晚把老话搬了出来“爹赤脚医生的药哪一副不苦？咱们喝了那么多管用了吗？现在奶奶都这样了多试一个法子就多一分希望！万一管用了呢？”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林卫国的心上。
是啊赤脚医生那黑乎乎的药汤子一碗碗灌下去老娘的病却一天比一天重。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还欠了队里不少钱。
现在不花一分钱就是去后山扯几把“猪草”万一……万一真像女儿说的那样管用了呢？
林卫国沉默了。他蹲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旱烟袋装上一锅烟丝点上火“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浓烈的烟味在小屋里弥漫开。
林晚没有再催她知道父亲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林卫国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来沉声说道：“那草……长啥样？我去给你采！”
他还是不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去后山。
林晚心中一喜赶紧描述道：“叶子是心形的根是白色的一节一节的闻起来有股鱼腥味一般长在山沟沟里比较潮湿的地方。”
“哦那我知道了。”林卫国点点头转身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二哥！二嫂！你们在家不？”一个尖利的女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瘦高个、吊梢眼的女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的男人。
来人是林晚的二婶王桂香和她的二叔林卫军。
王桂香一进屋三角眼就在屋里扫了一圈当她看到林晚好好地坐在床上时撇了撇嘴那表情好像在说“居然没死”。
她没理会林晚直接冲到林卫国面前拉开嗓门就嚷嚷：“二哥！我可听说了你们家晚晚要去县里当工人了？这么大的好事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啊？是不是怕我们占你家便宜？”
当工人？
林晚愣住了原主的记忆里可没这回事。她只知道自己高中毕业要么下乡要么待在村里当个睁眼瞎农民。
林卫国也被问得一头雾水：“弟妹你听谁胡说的？哪有当工人的事？”
“还装！”王桂香把手一叉腰声音更大了“全村都传遍了！说公社看晚晚是高中生有文化点名让她去县里新开的罐头厂当检验员！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呢！二哥你们家这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啊！”
她嘴上说着恭喜可那酸溜溜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
林卫国和赵秀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赵秀兰刚烧上水听到动静也跟了进来连忙摆手：“桂香你可别瞎说没影儿的事！真有这好事我们还能瞒着？”
“哼谁知道呢。”王桂香翻了个白眼目光又落回到林晚身上“晚晚你自个儿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林晚皱起了眉。
她可以肯定绝对没有这回事。这消息八成是村里人闲着没事传来传去的谣言。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桂香就话锋一转看向了病床上的奶奶。
“哎哟娘这眼瞅着就不行了啊。”她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二哥二嫂不是我说你们娘病成这样你们也该早做准备了。这后事……”
“你闭嘴！”林卫国气得脸都黑了猛地一拍桌子“我娘还好好的你咒她死是不是！”
“我哪敢啊。”王桂"香缩了缩脖子但嘴上不饶人“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急吗？你看娘都瘦成啥样了。要我说也别费那个钱请医生了留着钱给娘扯几尺好布做身寿衣才是正经……”
“滚！你给我滚出去！”赵秀兰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大骂。
“行行行我滚我滚。”王桂香见犯了众怒也不敢再多说拉着一直没吭声的林卫军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人心……等娘真没了我看你们哭都没地方哭……”
声音渐渐远去。
屋子里林卫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赵秀兰捂着脸压抑地哭了起来。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一团火。
这个二婶简直就是个极品！
但她也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当工人的谣言。
在这个年代一个当工人的名额足以让亲兄弟反目成仇。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他们家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奶奶的病！
只有奶奶好起来才能堵住王桂香那样的悠悠之口也才能让这个家重新获得安宁。
她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坚定地说道：“爹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现在就去采药奶奶的病我一定能治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卫国看着女儿清澈又坚定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里那股被王桂香挑起来的邪火竟然慢慢平复了下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爹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