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少年挣扎着,独自在烈火燃烧的大屋里寻找生路,他觉得自己的徒劳的,但就是不愿意放弃。
一晚间,全家三百几口人全数被杀,无一生还,烧焦了发出刺鼻焦臭味的尸体将可以行进的生路填死,少年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绝望、恐惧的心情笼罩他幼小的心灵,让他只想坐在地上哭泣,以泪水去发泄此刻慌乱无助的心情,不过往昔安慰他的父亲已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可亲的温暖笑脸已离他而去。一去不返。
他变得孤身一人,数小时前还金碧辉煌的殿堂此刻已成残垣败瓦,为人津津乐道的安乐窝已不复存在,四周的烈火烤得连吸入肺的空气也仿佛透着灼人的热度,但少年只感到手足冰冷。
(我要活下去!)
少年从来不知道原来“活着”是这么难以实现的愿望,但为了地上已经逝去的家人,为了舍命救下自己的父亲,他要活下去,连同他们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好痛苦……)
缺氧和疲劳令少年走出的每一步都要花费很多力气,更多的是他的意志力,他知道,现在躺下,闭上眼睛,等待不老的死神将他幼小的身躯轻拥入怀,该是最舒服的选择,但是不行,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放弃。
终于,少年倒下了,他不知是再也动不了,还是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总之他是倒下了,他并未放弃,他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缺氧的大脑已使他意识陷入一片模糊,连赤红色的火光摇曳也几乎看不清。
(不行了吗……不!我要活下去!)
少年的求生意志无比惊人,他倔强地用前额支起身体,四肢跟着拼尽残余的力气,想要爬起来,不过可惜,残酷的死神剥夺了他的气力,他再次无力地软倒在地。
(我要活下去!)
少年剧烈地喘息,将空气连浓烟一起吸入肺里,浓烟使他痛苦地咳嗽,咳嗽间吸入的浓烈更多,咳嗽也就更加激烈。
(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少年的潜意识仍然执着得惊人,但此刻相信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时,一双纤细的手臂将少年抱起,她没怎么动,墙壁却破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她抱着少年从三楼跃下。
眼皮很重,但少年却极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救命恩人的容貌。
是个皮肤很白净的,拥有一把黑色秀发的姐姐,长得清丽绝俗,少年见过的美女不少,但除了今晚父亲生日宴会上那个只呆了一会儿的大姐姐外,就数眼前救下他的姐姐最为漂亮。
不过她秀眉间的哀痛和眼里流出的晶莹泪水却让少年感到很心痛,比面对全屋三百几人的尸体更令他感到心痛。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我?)
除此之外少年想不到别的理由,他不知道,他只想用他的吻抚平她蹙起的秀眉,用他的吻抹去她的泪水,只恨他没有这个力量,他想保护她,但却连保护自己都办不到。
(我要变强!变得比谁都强!让今天的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
压抑已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痛苦地呜咽、抽泣、哭喊。
接着少年终于晕死过去,而这个念头却如楔子一样深印脑海,成为永不磨灭的印记,永不消逝的约定……
新元年9995年3月14日西部大陆布尔隆边陲小镇荒郊树林
那是五年前的过去,曾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仿如昨日,从那一刻起除了家传的一副铠甲和一本古旧的书籍外,叶归舟一无所有,家、家人、玩具、身份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一晚间全部失去,而他对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
“你怎么又给他松绑了?他一会儿醒过来打死你我可不管!”
“你这话今天已经说了四次了。”
“我火了!这是因为你已经帮他松了四次绳子了!”
头脑一阵闷痛,叶归舟忍不住把整张脸埋在手掌里,他晕倒前最后的意识是一颗轰碎了他铁面具的拳头,不过确实也多亏了这颗拳头,他才能从另一人格的支配下夺回自己的身体。
其实算不算双重人格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要是说成是“身体里寄宿了另一个灵魂”这种说法更令他容易接受,或许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穿上万年前和自己拥有同一姓名的祖先留下来的铠甲,从一本文字不能理解却依然看得懂的古旧书籍里习得了祖先失传的武功,这样唤醒了祖先沉睡的灵魂,并寄宿在后世子孙的他身上,一遇上刺激的事情例如地方武装掠夺村镇之类就会苏醒,大肆杀戮。
好像是太扯了,但却是事实。
“对不起,这是哪里?”
透过指间的缝隙,叶归舟看见旺盛的篝火旁边坐着一名身材高挑的美女,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她好像叫纳兰晴雪。
虽然她只是坐着,但仍能让人感到她的身高,叶归舟身高是178cm,而纳兰晴雪起码有176cm之高,加上她修长浑圆的大腿下长筒皮靴的三寸高脚跟,她站起来肯定比自己还要高。
“这里是森林!本来我们应该舒舒服服住酒店的,可是就因为你们两个疯子还有那些混蛋地方武装,我们被赶出布尔隆了!”
生气了?大概是吧!叶归舟从纳兰晴雪含嗔带怒的表情中作出如此判断。
他一直以为人生气的样子是差不多的,但直至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叶归舟现在才知道原来美女生起气来的样子竟然这么动人,不论是秀长双眉逼人的英气、高挺琼鼻的慑人风姿,还是淡红色樱唇的倔强怒意,都带着扣人心弦的惊艳,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剪水凤目,特别的赤色瞳孔散发着极吸引人的妖媚,令素来不正眼看女人的叶归舟都不禁深陷其中。
“去到大城市里会好一点的,因为我们这种超出常识的人比较多,人们会比较容易接受。”
叶归舟放下手望向将他从纳兰晴雪的迷人眼波中抽回现实的男人,这个男人叫明虎神,正是他将自己打败的,所以对叶归舟来说明虎神精悍的俊脸和185cm高大的倒三角型标准猛男身材也不如他一双拳头印象深刻。
只是现在这个深邃温柔的眼睛里总带着哀伤的忧郁的男子实在与那个狂气十足的模样相差很远,令他完全无法将之前的人和眼前的人联想在一起,即使他确实知道两人是同一个人。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当时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纳兰晴雪看着叶归舟弯腰施礼的样子倒感到很奇怪,问道:“被揍了一顿还道谢,你被虐狂啊?”
明虎神对这类的事情特别敏感,试探性地问道:“你,双重人格?”
叶归舟不由得苦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遂将自己的身世,怎样从家传的古旧书籍里学会祖先失传的“战神诀”,怎样遇上地方武装后切换人格的事情毫无遗漏地说了一遍。
全家灭门这种事在现今世界来说很平常,没人会感到意外,只是后面的故事却让纳兰晴雪啧啧称奇。
篝火艳红的火光随风摇曳,把故事听完的明虎神没说什么,他把一截树枝投入火中,篝火里随即传出“必剥”声,他有点在意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铁面具,印象中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纳兰晴雪取出叶归舟说的那本书递还给叶归舟,道:“那这东西该是你的,昨天从你身上掉出来,里面的内容我没看过,不过我想他已经能倒着背诵了。”说着一双赤色的妖媚眼眸瞟了明虎神一眼。
明虎神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你让我一下不行吗?不说话不会死吧?我被揍了一顿拿点补偿也合情理吧?”
明虎神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但又似乎是忍不住,就还了一句:“被揍的人好像是我吧?”
“我火了!你怎么就那么计较这些小事啊?”
叶归舟看着这对似是情侣但又应该明显不是的男女,不禁莞尔,伸手打算接回那本书,却又忽然想到那本书对自己已经没有意义了,便缩回手,道:“还是不要了,你高兴就拿去吧!”
纳兰晴雪倒是巴不得叶归舟说这句话,为免他反口,立即以刚才四倍左右的速度把书收回,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哪里,那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叶归舟笑了笑,随后脸色马上变得凝重,一脸认真地说道:“不过最好还是看看就算了,我就是个例子。”
纳兰晴雪想了想,她并不怀疑叶归舟说话的真实性,以他的实力即使以一敌二也没什么,打不过也逃得了,没必要编故事,只是有事情她实在想不通,便说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的武功跟书里的内容没有关系啊,这是为什么?”
这下轮到叶归舟怵然一愕,开始想到一个他早就抛到脑后不去思考的问题,就是书上的文字他根本看不明白,为什么能够理解?纳兰晴雪懂得那些文字?她才是正确的,自己是练错了?但回到原点,他还是看不懂那些文字,纵是练错那又从何练起?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明虎神心中一动,道:“拿给我看看。”
纳兰晴雪一听忙将书藏到背后,警惕道:“我的,现在是我的,不给。”
“我不要你的。”明虎神叹了口气,感到自己对这个美女的好感正一点一点地消失,没好气地解释道:“我想到个事情,传说烈旭阳和叶归舟的武功都出自《天命宝鉴》,但据我老师所说他们两人之间的武功没有丝毫共通之处。”他把视线转向叶归舟,盯了半晌,“这不是《天命宝鉴》吧?”
叶归舟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茫然,反问道:“什么是《天命宝鉴》?”
纳兰晴雪也看着明虎神等他解释。
“这是听我老师说的,”明虎神把一截树枝投进火里,眼前似是出现了伊希斯深不可测的身影,更想到了他的师姐兼前女友寒莲钰,这让他失去了谈话的欲望,但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况且既来之、则安之,到现在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天命宝鉴》是太古三神器之一,传说在未有人类,甚至连这个宇宙也还没诞生就已经存在,‘持神锐则最强’是指‘神锐宝剑’,‘持唯一则全知’是指‘唯一原石’,‘持天命则天下无敌’是指《天命宝鉴》,其中《天命宝鉴》和‘神锐宝剑’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最多,只是很快就消失了,‘唯一原石’就一直只是个传说中的传说。”
“《天命宝鉴》据传没有形体,但多数会以书的形式出现,要理解的话我的理解是它就像是潜能开发机,只要你确实拥有某种未被开发的潜能,它就会将它完美浮现在你眼前,伊希斯是世上第一个魔法师,对魔法的掌握据说就是通过《天命宝鉴》,还有道武帝秦天刑的‘惊龙真气’,烈旭阳的‘独尊纯阳诀’和……”
“叶归舟的‘战神诀’……”叶归舟接口道。
纳兰晴雪对这些的感觉就是——太扯了。她完全没有听过,所以她只对一点感到好奇,“你老师是谁?”
“伊希斯。”
“魔导王者是你老师?”纳兰晴雪整个人跳了起来,伊希斯这名字在大陆上几乎无人不知,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他是万年古城伊利西尔斯的第一任城主,因为他是魔导公会的创办人,因为他是世上第一个魔法师,还有就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死,说是天下第一人绝不为过,她既惊讶但又表示怀疑,“怎么没见你用过魔法?表演一手来看看,不然我不信!”
“表演?”明虎神倒从没干过这种事,他本来想说“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但看见纳兰晴雪那怀疑的表情肚子里就有火了,他明虎神何许人也?需要说这种话来骗人?
“那让你惊讶一下吧!”
明虎神环顾四周,他本想放个火球或者雷电什么的,不过一来这接近于杂耍程度的猴戏不太想做,二来只要学过一点儿魔法的人都懂这些小把戏,显不出“伊希斯千年来最得意弟子之一”的本事,于是他看了看篝火,灵机一动,取出半截烧透了的树枝。
“看好。”他用手捏灭树枝上的火焰,轻轻一笑,幸好树枝里面并未完全变成无机物,不然接下来的表演就要花大力气了。
纳兰晴雪和叶归舟都屏息以待,不过就叶归舟而言,孤陋寡闻的他连伊希斯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谈不上不相信,只是单纯想看表演而已。
“生长。”明虎神闭上眼睛,想象着树枝和他的手是相连的,他借树枝吸收空气中存在的养分,然后将养分重新分给树枝。
纳兰晴雪和叶归舟都能感觉到树枝上勃发的生机,不一会儿,树枝发生了让他们感到无比惊讶的变化,从枝头的末端开始,一点点的嬾芽快速地生长,成长成一小截枝丫,小枝丫上又冒出了朵朵绿叶,绿意生机,盈盈茁壮,蔚为奇观。
“怎样?”明虎神对两人的表情颇为满意,停下手将树枝抛向一边。
叶归舟长舒了口气,拍掌由衷赞叹道:“了不起,我想离起死回生只差一步之遥而已!”
明虎神把目光投向纳兰晴雪,想听听这个刚才还在怀疑他的美女说出和叶归舟差不多内容的话,谁知纳兰晴雪竟说道:“没什么了不起啊,本来还想看你放个火球或者雷电什么的,真是失望。”
明虎神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如果表情反应内心的话,那现在的表情想必肯定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