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懿祥宫浸在栀子香里，雕花窗棂透进的斜阳将檀木屏风染作琥珀色。此刻殿内却如被捅破的蜂巢般嘈杂，鎏金兽首香炉吐出的青烟被慌乱的脚步搅得支离破碎。
乳母冯氏的手指第三次按上姜蓉人中时，终于听见一声细微的抽气，贵妃榻上的姜蓉睫毛轻颤，在锦缎软枕间睁开清凌凌的眸子。
“就是说我是寡妇对不对？”姜蓉猛地拽住乳母的袖口，力道大得让银丝绣线都绷起寒光。她这才惊觉自己嗓音清亮得不似产妇，倒像是三月里新抽芽的柳枝。
乳母一脸为难，“娘娘，我们宫里一般不这么称呼，您这是怎么了……”
檐下金铃被风拨得叮咚作响，掩不住角落里的窃窃私语。胖乎乎的翠竹正用绣帕掩着唇，碧玉纤长的手指快把衣带绞成麻花，一胖一瘦两个宫女刻意压低了声线的议论被姜蓉听了个一清二楚。“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换了个人？莫不是魇着了？”
姜蓉后颈忽地沁出冷汗。窗外飘来的海棠花瓣落在月白中衣上，她盯着那抹嫣红恍然惊觉：这分明是上个月刚在故宫见过的苏绣双面缂丝！心跳如擂鼓间，姜蓉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换了身份的古人，不能穿帮，于是提起嗓子，端起架子故作镇定，“我……本宫……”咳嗽了一下重新进入角色，“本宫产子后气血两虚，如今记忆混沌，我现在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就好，现在本宫问你们，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乳母先来。”
“娘娘，奴婢是您的乳母冯氏，你出生的时候就跟着您了，您当真不记得了奴婢了吗？”乳母难过地抹了抹眼泪。
姜蓉有些愧疚，点了点头，“乳母且宽心，待本宫慢慢回想，别担心。”老员工怎么说都要安抚好的，姜蓉可以笃定乳母是她在这陌生宫中的心腹，要倚重的人，可完全不能得罪。
姜蓉说完目光瞟向一胖一瘦两个侍女。
“奴婢翠竹。”胖侍女回道。
“奴婢碧玉。”瘦侍女回道。
姜蓉：“本宫是太后，就是皇帝的妈对否？”
碧玉：“确切地说，是继母，娘娘。”
姜蓉：“那本宫年逾几何，皇帝又年逾几何？”
翠竹：“太后今年虚岁二十七，皇上年方十八。”
姜蓉心里迅速盘算了下，这不科学！她低头瞄了眼自己绣着缠枝莲的衣襟——原主这身段说是双十年华都有人信。老天爷这是买一送一？不到三十的年纪，白捡了个成年的好大儿，老天爷为啥还要附赠个娃？
“本宫再问你们，就是，本宫此时生子是不是，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翠竹碧玉同时低下了头，乳母也面露难色。
“为何不回话？”姜蓉皱眉。
翠竹勉强抬起头，“娘娘，不是此时，是任何时候都不合时宜吧。”说完就赶忙低下头。
“大胆，不得对娘娘无理！”乳母对着翠竹斥责道。
姜蓉摆了摆手，有些无力，“不怪她。”
乳母：“娘娘，当务之急是即刻将婴孩送出宫外，一旦被人发现，传到皇上耳朵里，局面恐难以收拾啊！”
